“且安心吧,只要我们慢慢熬,熬死这个凡人,少主就会回来了……”
这一天,在这一个寻常的午后,李寻真突然明白了问题所在。
原来,她这段时日的示好和收买,都做了无用功。
因为在这些魔族宫人眼里,她既不是魔族的少主夫人,也不是与她们同样的可怜人,而是低贱的凡人。
她们的地位是不对等的。
魔在上,人在下。
上位者永远不会记念下位者的付出,而只认为理所当然。
所以李寻真所有的示好甚至施恩,在魔族宫人们看来都是李寻真应该做的,不会记李寻真的半点好。
甚至她们还会主动将李寻真对她们的好,记在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露脸的帝昭身上,并反过来认为李寻真大手大脚,既没有眼见,还自降了身份,不愧是低贱的凡人。
当明白这一点后,李寻真沉默地在窗前坐了许久许久。
她没有生气,她只是为这样的世界感到悲哀,也为不幸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而悲哀——
当力量这条道路被堵死,人心这条道路也走不通时,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逃出这座金色的囚笼,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李寻真想啊想,想啊想。
从十九岁想到二十九岁,三十九岁,四十九岁,原本如瀑的青丝花白,而那张年轻的脸上也爬满了皱纹。
在这些年里,她闹过绝食,也闹过自杀,爬过狗洞,也跳过楼。
她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把帝昭闹出来,想要和帝昭或者任何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谈判,哪怕几句话也好。
李寻真相信,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能想到办法说服这些人放她离开这座囚笼。
可无人理会她。
魔宫里的那些宫人们,分明是活着的,注视她的目光却像是死物般冰冷。
五十九岁,李寻真依然没想到逃脱的办法,但她也不必再继续想了,因为她的寿命,在这一天终于走到了尽头。
而也正是这一天,这座整整四十年未曾开启的囚笼,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和第一位客人。
所谓的主人,毫无疑问是那消失了整整四十年的帝昭。
四十年未见,帝昭依然一身仙气飘飘,与李寻真四十年前记忆中见过的那位“仙师”无异。
可跟在帝昭身后走进来的那客人,却比帝昭更光彩夺目。
如果说帝昭是“仙师”,那这位客人就是“神女”,如果说帝昭是高岭之花,那这位客人就是天上月!
在像是虚假又像是真实的渺渺仙气里,那“神女”走近了,屈尊降贵地在李寻真病榻旁坐下,毫不嫌弃地伸出她白玉雕琢般的手指,握住了李寻真那只苍老又长满老人斑的大手,露出一个亲切笑容。
“寻真姐姐,我是莺儿呀,还记得我么?我曾经承诺过,定会报答你的恩情,而我也知晓,比起我来你更喜欢昭哥哥,所以当年,我劝昭哥哥娶了你,给予了你凡人穷尽一生都想象不到富贵荣华……怎么样?如今四十年过去了,你可欢喜?”
电光石火间,李寻真明白了一切。
原本奄奄一息的她如回光返照般抓紧了宋茵茵的手,目眦欲裂:“是、是你?!你——”
是故意的!
这一瞬间,被关在囚笼里整整四十年无人倾诉不可逃脱的绝望、苦闷、悲痛、疯狂,甚至是憎恨,再也无法被理智关押,化作怨毒的潮水汹涌而出,几欲将李寻真整个淹没!
“为何?宋茵茵,为何要这样对我?”
李寻真眼泪在脸上纵横,如垂死的野兽一样绝望,声嘶力竭。
“我有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