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帝唇瓣翕动,喉间仅溢出几缕喑哑含混的气音。大长公主疾步趋前,攥住他的手:“陛下醒转就好!您且安心将养,朝中诸事,皇姐一力担待。”姬帝目光微转,瞥见随她入殿的几位大臣,心下瞬时明了。他缓缓颔首。苏欢垂眸禀道:“陛下高热缠绵一宵,喉间肿痛难禁,一时怕难出声,还需缓上一缓。”大长公主悬着的心落了大半,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她忍不住喃喃:“本宫早说,宣你前来,必能解困!”旁人不知,她却最清楚苏欢医术何等精妙!鲡妃站在侧旁,见这情形,不禁热泪盈眶。她捏着绢子轻拭眼角泪痕,红着眼眶笑叹:“难怪大长公主对苏二小姐信赖有加,今日亲眼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苏欢自踏入明昭殿,诊脉、拟方、施针,全程行云流水。她面上既无面圣的惶怯,也无医愈龙体的骄矜,从头至尾,竟与给寻常百姓诊病别无二致。这般医术精湛、不卑不亢,委实难得!“理当重赏苏二小姐!”这话点醒了大长公主,她忙不迭点头:“是了是了,瞧本宫这记性,竟险些忘了!”说罢,她欢颜望向苏欢:“欢丫头,你想要何赏赐?但说无妨!”苏欢却浅笑着摇了摇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后头侍立的乔太医,面皮骤涨成酱色。苏欢这话,岂不是将太医院的颜面踩在泥里?大长公主岂会瞧不见他的反应?她最清楚这群老臣的脾性,一个个倚老卖老,平日尽是趾高气扬。如今欢丫头当面打了他们的脸!太医院又如何?没本事,照样行不通!大长公主替姬帝拭了拭额间汗意,见他确然开始退热,才将帕子递与旁侧宫人更换。“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她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这般火急火燎宣你入宫,连份谢仪都没有,像什么话?”苏欢依旧从容淡定,略作思忖,缓声道:“大长公主若执意要赏,不如等陛下龙体大安之后,您看可好?”大长公主听她这般说,便也顺坡下驴:“如此也好。依你看,陛下这趟得将养多久?”话音方落,殿内众人目光齐齐聚在苏欢身上,候着她的答复。苏欢却未即刻回应,只微微垂眸,似在凝思。她虽未去偏殿,却也不难猜到大长公主召见内阁大臣所为何事。朝中政务冗繁,姬帝断不能长卧病榻。大长公主纵能暂理朝政,终究非长久之策。尤其———如今储君未立,姬帝一举一动、一丝一毫的变化,都牵系着满朝风云!若他能速愈,好歹还能多些时日择定储嗣。可偏偏……苏欢抬眸,乌眸沉静如渊,直直望向殿前方:“还请大长公主恕罪,这个问题……臣女给不出准话。”大长公主一怔:“怎讲?”苏欢道:“陛下高热虽暂退,却需静心调养,恐还会反复烧起来。再者,更要紧的是……”她稍作停顿:“此番病症发作,极可能牵出陛下旧疾。”鲡妃瞬时慌了神:“旧疾?”苏欢的目光不动声色从大长公主面上扫过,见她先是一怔,旋即似想到何事,眉头骤皱,面色微沉。苏欢收回视线,道:“陛下早年征战漠北,落下病根。所幸这些年调理得法,才未曾显露。”鲡妃喃喃:“这……陛下从前是受过伤,还有一回险些———对了,每遇阴雨,陛下便称胸口发闷,太医院那帮人也把过脉,都没瞧出端倪,便没放在心上。却不想……根源竟在此处?”苏欢‘嗯’了一声。疆场刀剑无眼,条件艰苦,落下病根也属寻常。大长公主凝视苏欢:“欢丫头,你可有法子?”苏欢摇了摇头。“沉疴多年,只能慢慢调治。”大长公主暗叹口气,终是道:“那便罢了。往后这段日子,就劳你多费心了。”苏欢尚未答话,从外赶来的孟秉元终于按捺不住闯了进来。“不可!”苏欢回头。瞧得出来,孟秉元已极力克制,可眼中仍有几分未掩的愤懑与不满。大长公主瞥他一眼:“怎么,孟阁老对此有异议?”孟秉元强压怒火,疾瞥姬帝一眼,见他果然醒了,深吸口气:“微臣拜见陛下!”姬帝似是累极,缓缓阖上双眸。连半道多余的眼风都没分给孟秉元。他刚处置了姬鞒,如今自然连孟秉元他们也一并瞧着不顺眼。孟秉元面上无光,却也顾不得了。“陛下!您———”“陛下龙体违和,精神倦怠,孟阁老有话要说,尽管同本宫讲便是。”大长公主上前一步,不偏不倚挡住孟秉元的视线。孟秉元等不到姬帝开口,只得憋屈看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千万别误会,微臣并无他意,只是方才听您所言,打算让苏二小姐全权照料姬帝龙体?”他眉头紧蹙,“虽说苏二小姐医术出众,可年纪尚轻,如何担得起这份重任?依微臣之见,还是该交由太医院———”“太医院?”大长公主意味难明地笑了一声,“你是说,乔太医他们?”乔太医的脸瞬时滚烫如烧。大长公主未发一言,可这一句反问,恰似当众甩他一记耳光!谁不知就是因他们迟迟没能让陛下退热,大长公主才强派人去请苏欢的?此情此景,他哪好意思厚着脸皮凑上去?若陛下好转倒也罢了,若反复无常,出了岔子,那————乔太医颤巍巍跪了下去。“微臣无能!”孟秉元没料到他竟来这招,简直要气炸了肺。没出息!太医院这帮饭桶,分明是怕担责任!:()丞相的衾间欢,她超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