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不去作坊里避一避?”苏合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幕,沉声问道。
盛锦水摇头,带着两个小丫鬟退远了些。
此时她们已彻底沦为看客,若手里再有捧瓜子,只会更加津津有味。
当然,留在这除了看戏,盛锦水也想弄明白吴辉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一家人连脸面都不顾,在外边就闹成这样。
吴老爷子生性懦弱,不喜争端,平素家中都是老妻管家,说一不二。
大多时候,他只需当个看客,在最后宣布一下结果就好。
可连日来的争吵让他头痛欲裂,想当甩手掌柜,吴老夫人又时常在他耳边抱怨。
不是责怪盛家小肚鸡肠,就是恼恨大儿媳迂腐木讷,二儿媳自私贪婪。
日复一日的念叨,加之三个儿子私底下的龃龉,他早就不厌其烦。
明明是一家之主,可每次发话都没人把他当回事,此次更是瞒着他来找盛家麻烦。要不是吴辉告知,只怕现下还被蒙在鼓里。
几次三番下来,就算是泥人也被激出了三分气性。
见吴老夫人还是不依不饶,他不禁怒道:“对,我是没用,可你又有什么用。老三好好的生意,不就是被你搅黄的。
你瞧不上盛家,那人家就不跟你做生意,害得老三只能高价收货,转过几手的东西能不贵吗?他去探望自家媳妇,你又天天念叨,逼得他只能连夜赶路,不慎从山道摔落,要不是运气好怕是连命都要没了。眼下媳妇走了,货也没了,还欠钱庄一大笔银钱,这全是你害的!”
“好啊,老匹夫,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平素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今日倒学会怨我了。”吴老夫人气得一巴掌打在他身上,“要不是你没用,我和孩子能跟着你一起受苦?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哪次不是我厚着脸皮回娘家借钱。我操持家中,拉拔孩子们长大的时候你在哪?我被婆婆为难的时候,你又在哪?”
句句诘问叫吴老爷子好不容易升起的气性重新压了回去。
见老妻气势汹汹,他瑟缩了下,随即没什么底气地开口,“别再无理取闹了。”
作为这场风暴的中心,吴辉沉默地看着两人争吵。
直到吴老夫人再次占据优势,他才开口,“都是我的错,钱的事我会想法子的,绝不牵连家里。”
“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
吴老夫人一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她固然喜欢小儿子,但也没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见所有人都不言语,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欠了多少?”
长久的沉默后,吴辉才回道:“五十两。”
五十两?!
“怎么就欠了这么多?从前攒下的钱呢?”五十两不是小数目,那是吴家的全部家底。
这下别说吴老大和吴老二,连吴老夫人也不太情愿了,狐疑道:“你莫不是在诓我吧?”
吴辉露出一个苦笑,“从前倒是攒下了些银钱,可香丸抢手,若不多出些钱,怎么从别人手里拿货。”
这时候吴家人也不知道该怪谁了。
若一家人齐心协力,五十两虽多,勉强也能偿还。
可偏偏各怀心思,吴老大吴老二各有家室。吴辉发达时,他们像狗见了肉骨头似的穷追不舍,等落魄了,却只想快些与他划清界限。
至于吴老爷子和吴老夫人也有自己的打算,比起三个儿子,他们更想将银钱捏在自己手里。
“虽说是一家人,本该同甘共苦,但也该为小辈们考量不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过惯了苦日子倒觉得没什么。可家里还有几个小的,将来用钱的地方只会更多。”家中闹了这么多天,分家之事一提再提,平素不爱管事的吴老爷子为此发了火,直言除非他死否则绝不分家。
今日听闻这笔巨债,孙氏又有了分家的想法。
见时机正好,她索性将老大一家拖下水,势必要把这个家分了,“我家阿庆还小,倒没什么。但家中女儿可拖不得,过两年就要开始说亲了,那时才是最需用钱的时候。”
李氏抬眸,暗恼孙氏将自己拉下水,但不得不说,对方说的也是她心中所想。
“那你们想如何?”吴老爷子对这提议没了之前的排斥,疲惫的开口问道。
孙氏暗自掐了自家男人一把,吴老二立即回神,硬着头皮道:“爹娘,不如趁这个机会,分家吧。”
这话要是放在之前,但凡吴老二敢开这个口,吴老爷子就会拣起扁担恨抽他几下。
可此时,他的目光扫过几个晚辈,见都是如此希冀的,终是松了口,“人还在外边,回家再谈。”
好好一家子闹成这样,此时也不顾不上还在看戏的盛锦水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