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刚转过身去,人群里便又传来姚氏的哭喊,“你们去找金家,他们有钱,他们能还债。还有盛锦水,对,就是盛锦水那个死丫头,她骗走了清水巷的宅子和南市铺子,还开了家叫佩芷轩的香铺,她手里也有钱,你们去找她要钱!”
姚氏急得口不择言,看不惯的邻居们本只想瞧个热闹,一开始看他们一家被催债的逼到这境地时甚至还有些同情。
可一听姚氏方才说的那些,本就微末的同情立刻烟消云散。
有人开腔道:“亏不亏心啊姚春花,那是盛家自家的宅子铺子,和你金家有什么关系?”
“盛家姐弟在时你可没少虐待他们,平日里当牛做马的使唤,一不高兴就动手打骂。嫌小子吃得多就把人送去药铺当学徒,盛家小子可是正儿八经童生,你竟然有脸让人去当学徒!对姑娘就更没人性了,我上次看到她时瘦得都快没人形了。也幸好是离了你家,否则怕是要被卖了抵债哦。”
边上知晓些内情的,七嘴八舌地数落着金家人,打心底的瞧不上。
他们虽非完人,偶尔也会占些小便宜,但做人的底限还在,起码不会一边理所当然地侵占妹妹妹夫的家产,一边虐待他们留下的孩子。
听着周遭的议论,三娘子总算厘清了前因后果。
乍听到姚氏叫嚣盛锦水骗财时她就不怎么信,一个温和柔善,买下老弱妇孺,还找人教他们识字算账的人怎么会如她所说,是个心思狡诈的骗子呢。
如今再听,对盛锦水除了钦佩外又多了丝怜惜,“这妇人的嘴太臭了,我替你去撕了她!”
眼见三娘子取下腰上的软鞭,盛锦水慌忙伸手去拦,“她骂我几句又不会少块肉,要是要债的发现我后真动了让我出钱的心思那才是亏了。”
盛锦水能屈能伸,十分想得开。
看她不似安慰自己,而是真心实意那么想的,三娘子在心里道了声可惜,失望地收起腰间软鞭。
第93章第93章梦魇
云息镇不大,金大力被赌坊催债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没多久便人尽皆知。
姚氏知道他好赌,也知道平日里他会去县里的赌坊赌上几把,却一直不知道他赌得如此之大,甚至将布庄和祖宅都抵了进去。
一家人在催债的走后又闹腾了许久,争执声和哭喊声响了整宿,直到天亮方才停歇。
亲眼目睹了那场闹剧后,盛锦水就一直心神不宁,当夜便做起了噩梦。
梅雨时节的云息镇,天总是阴沉沉灰蒙蒙的,到处弥漫着散不去的潮湿气息,仿佛溺在水中,时常感到窒息。
穿行在连绵不绝的细雨中,直到双腿麻木,再也抬不起来后她才停下。
抬眸望去,黑夜中的深巷像是噬人的野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他自投罗网。
理智告诉盛锦水,这时候该转身就走,可身体却像是被什么禁锢,不再受她控制。
等回过神来时,单薄的身影已被黑暗吞噬,周遭空旷,只剩眼前熟悉的大门。
前世今生,盛锦水拢共只在金家生活过两年,可这转瞬即逝的两年就像烙印刻在她的记忆深处,成为无法磨灭的梦魇。
此时的她无法逃离,只能眼睁睁看着紧闭的大门打开。
下一瞬,金家众人扭曲狰狞的面容如鬼魅般突然出现,也就在这时,她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提起裙摆在夜雨中飞奔。
可她终是没有逃开,金家人像逗弄宠物般时远时近地坠在身后,在她每次以为自己能逃开时又悄无声息地靠近,阴森又可怖。
就这样做了一宿的噩梦,等盛锦水醒来时才发觉自己是出了一身冷汗。
等第二日她醒来时,非但身体没有好转,还多了头疼脑热,四肢酸痛的症状。
都说病来如山倒,盛锦水只以为自己做了一夜噩梦,受了些凉。
守着她的春绿却是心惊胆战,半夜见她辗转反侧不得安眠,晨起时又发起了高烧。
“让姑娘先把药喝了。”忠伯站在房外,吩咐正在给盛锦水的擦汗的春绿。
春绿坐在床边,闻言收起帕子,起身接过药汁。
此时盛锦水还未完全清醒,双眸紧闭仰躺着,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
“姑娘,喝药了。”
恍惚间,盛锦水听到春绿的声音,清冷却又温柔,似乎离自己极近。
见她将自己小心喂到唇边的药汁咽下,春绿终于松了口气。
一勺又一勺,盛锦水没怎么抗拒就喝完了一碗药,脸色看着也好转了些,可人始终没醒。
“人怎么还没醒,阿爷你的药对症吗?”
面对孙女的疑问,忠伯并不觉得冒犯,解释道:“姑娘受了凉,按理说这碗药喝下去后就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