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面容虽隐在阴影之中,可刹那的明亮还是让人看清了他的嘴脸。
缓缓走到盛锦水面前蹲下,金大力粗鲁地扯下帕子,沙哑的声音粗粝难忍,“阿锦,我们许久未见了吧。”
盛锦水不动声色,听她继续道:“才过多久啊,你竟就变得这般了不得了。生意都做到州府了,近千两的买卖啊,一点犹豫都没有。你既然这么了不起,怎么也不帮帮舅舅!”
起初,金大力尚算冷静,可越说到后面,他就越是激动,手指更是微微发颤,似乎下一刻就要缠上盛锦水的纤细的颈项。
近千两的生意?这些他是从哪知晓的。
盛锦水飞速思考着,自己前往州府算不得什么秘密,也确实带回了大批香材。可连与自己同行的盛安云和吴辉都不知晓此行花用了多少银两,他又是从哪知道的。
面对近乎疯魔的金大力,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示弱,“我怎么不会帮舅舅,舅舅无钱时我不是还帮忙出了主意,向族中要回被侵吞的银钱。何况那时佩芷轩还未开业,我就算有心也无力。后来佩芷轩缓了过来,舅舅没来寻我,我只以为舅舅已经渡过难关。早知舅舅有难处,我定然会倾囊相助,毫不迟疑。”
金大力可不是什么善人,盛锦水更不指望他良心发现,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对方知晓,自己身上仍有利可图。
听到这,金大力没了动静,似在斟酌此话是否可信,“方才你可不是要帮我的样子。”
“我也是被吓着了。”盛锦水一脸无辜,“我是女子,被这么多人围着难免害怕。舅舅才是,若是坐下好好说,我怎么可能不帮你。”
说着,她垂下眼眸,藏起眼中的虚情假意,“阿娘去后,除了阿洄便只剩你们这些亲人了,我怎么会不愿帮舅舅。”
之前闹得难看,这些话盛锦水也不知道他会信几分。
不过对方既然铤而走险,将自己绑来,那只能说明他真是穷途末路了。
“你说真的?”金大力怀疑道。
“自然。”盛锦水收拾好情绪,尽量让自己看着诚挚无比。
听到这话,金大力脸上突然露出贪婪神色,“那你把佩芷轩给我!”
他还真敢提。
满口答应定然会引起怀疑,盛锦水迟疑,正想着该如何作答,就听门外传来动静。
一声轻咳混在淅淅沥沥的落雨声里并不起眼,但还是被草木皆兵的盛锦水察觉到了。
她不动声色地抬眸,余光极快地扫了眼门外。
瘦削的侧影映在门上,看身形和方才隐约听到的轻咳声,出声提醒的该是名女子。
难道是姚氏,或是金桑?
可供选择的人并不多,可盛锦水怎么猜都觉得不对。
光是身形看不出什么,她只能收回目光,再次落到金大力脸上,试图从中瞧出些端倪。
人的脑子不会随性情变化而变化,就像金大力再怎么变,也不会突然开窍,凭空长出几个心眼。
那声轻咳就像是某个信号,本半蹲着与盛锦水说话的金大力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畏惧中夹杂着些许不耐。
盛锦水恍然大悟,主事的不是金大力,而是方才在门外偷听的那人。等她想通这点的时候,金大力已经不甘地起身,甚至连话都没留就转身离开了柴房。
人走后,盛锦水又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可无论怎么想都不明白究竟是谁在为金大力出谋划策。
从金家离开后,她就将所有心思放在了赚钱上,若说有嫌隙龃龉,能想到的也就金家和唐睿。
思考这些的时候,盛锦水还在打量四周。
嘴上的帕子是没了,可手脚都还捆着,若想逃,现下最要紧的除了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就是解绑了。
除了木门,屋内还有一扇紧闭的窗户。
柴房内杂物堆积,缺角的木桌斜倒在角落,上面堆着破损的竹筐,积灰的旧衣,缺口的陶碗,还有不知从何处拆下的木棍。
旧物没被清理过,像是随意挑了个房间将她关进去,也可能是他们觉得一个弱女子定然是逃不掉的,因此没在关押之事上费心。
不费心才好,盛锦水脚跟用力,向墙角木桌缓慢移动。
双手双脚被绑本就行动不便,又不能弄出响动引来外边的人,等历经万难背抵木桌时,才惊觉自己累出了一身汗。
不过现下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喘匀气后她用背在身后的双手抓住其中一条桌腿,双脚发力,艰难起身。
中途木桌移动,发出轻微响动,好在有雨声遮掩才没惊动旁人。
起身后再动作就方便了许多,缺口的陶碗被随意放在旧竹筐后,也亏了所有东西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乍一看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这才让陶碗成了漏网之鱼。
盛锦水拿起陶碗,立刻将缺口对准麻绳切割起来,可惜双手背在身后看不清楚,陶碗也并不趁手,试了半天流了满头的汗也只割开一点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