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不嫁二夫,舅舅莫不是忘了,我与唐举人早有婚约。”盛锦水的声音冷了下来。
冷冽的深冬,面对眼前眉宇凝霜的少女时,金大力竟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般,身上不断有细密的汗冒出。
他抹了把汗,想到黄县令许给自己的种种好处,赔笑道:“可千万别误会我的一片苦心,舅舅也是为了你好。”
“举人也就看着风光,若是没有背景,猴年马月才能补上空缺,得个八、九品的芝麻小官。”盛锦水不语,只听他舌灿莲花,继续道,“黄大人就不一样了,他已是县令,不用苦熬。你只要嫁过去,那便是鲤鱼跃龙门,直接成了官家夫人。”
盛锦水像是听到了极有趣的笑话,嘲讽道道:“舅舅莫要忘了,黄大人可是娶了婶婶的姐妹做妾,且年岁比你还要大些。现下你却要劝我别去做好人家的正头娘子,去给比我爹的年纪还要大的男子做妾室?”
大概是在算计时金老爷子的时候示过弱,金大力便以为她还是如先前那般好拿捏。
此刻被直白地戳穿,不禁怒上心头,可看着她眼底的傲气,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忍得一时之气,完成黄大人交待给他的任务才最要紧。
“你怎么能这么想舅舅。”状似难过地摇了摇头,金大力看着像被误解伤透了心,随即话锋一转,“我可都是为了你好,昨日你不是将钱家人告上衙门。黄大人说了,这案子难判,就几个人证的证词做不得数。但你若是愿意嫁过去,他绝不亏待自家人,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好啊好,盛锦水不觉冷笑,他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
先是威逼再是利诱,若她还是前世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孤女,怕早就被他们吓破胆了。
此时应承黄县令,左右为难的是金大力,盛锦水并不怕他。
真正叫她心存忌惮的反倒是黄县令,都说民不与官斗,她躲得过金大力,未必躲得过黄县令。
想起昨日灵光一现的计划,赶在对方继续说出“我都是为了你好”之前,盛锦水啧啧两声继续道:“看来舅舅定是要我嫁给黄大人了。可怜爹娘已逝,家中只剩我与阿洄,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舅舅希望我嫁,我除了嫁还能有什么法子?”
听她隐隐松动,金大力大喜过望,“阿锦你如此聪慧,能想通就好。”
“我有什么想不通的,舅舅才是舍弃良多,竟为我牺牲至此,”盛锦水轻叹了口气,“方才说的我仔细想过了。阿洄也到了读书的年纪,光我一人确实难以为继。若是嫁给黄大人,倒也算是个好法子。”
“只是大人与舅舅原是连襟,若是我嫁进去,岂不是乱了辈分。”盛锦水眸色深沉,似笑非笑地开口,“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想来舅舅不会在意。我正年少,也算生得貌美,黄大人家中虽有娇妻美妾。但与她们相比起来,我应当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那是自然。”金大力兀自沉浸在说动她的喜悦中,全然没听出话里的深意。
“舅舅说的对极了,黄大人深明大义,必然事事会为我做主。”用指尖轻点着木桌,盛锦水慢悠悠地开口。
听着规律的敲击声,金大力只觉得心如擂鼓,太阳穴的位置突突跳着,脑海里已满是黄县令得偿所愿后对他的奖赏。
“稍早时候我就时刻担忧,若阿洄日后读书不成可怎么办?现下舅舅真是给我指了条好出路。金氏布庄本就有我们姐弟的三成利,若以后读书不成,就让他经营布庄,做个富家翁倒也不错。”
金大力嘴角的笑意还未收起,就被这话震得呆愣原地。
一旦关系到自己的利益,他就再难保持冷静,不服道:“说什么浑话,阿洄只会读书,哪会经营布庄!”
“怎么不会?”盛锦水故作惊讶道,“若是我嫁给黄大人,日后他就有了个厉害的姐夫。布庄而已,想来大人为了关照自家人,必回扶持一二。说到这,舅舅可提醒我了,怎么说我也是嫁给县令,往后就是官夫人了,手上没个银钱可不成。不如我与大人商量商量,直接将布庄转到我名下,充作嫁妆也好。”
盛锦水说完,金大力就再也坐不住了。
借着裙带关系,他同黄县令打过几次交道,这位大人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只要盛锦水敢提,说不得明日他就会将布庄过给她,再转到自己名下。
看他惊慌失措的脸,盛锦水心里总算是痛快了些。
心想金大力怎么能蠢到这地步,他也不想想,自己若真嫁给了黄县令,定然会将自己以往受的委屈加倍从他身上讨回来。
竟还异想天开地相与自己联手讨好黄县令?
这一刻吗,盛锦水脸上终于绽出了真心实意的笑,“骂你蠢钝如猪都是侮辱了猪。”
第59章第59章赌
金大力这样的赌徒总是会心存侥幸,只顾眼前利益。
若是之前被盛锦水这个自己打心底瞧不上的小丫头嘲讽挑衅,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可现下,却再无余力计较。
连日少眠让他精神萎靡,被黄县令许诺的好处挑起的亢奋只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
这时候他若还有骨气,就该甩袖离去,可盛锦水方才的话却像根刺扎在心里,时刻触动着他的心弦。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金大力的心境就发生了变化。
如若之前还畅想着盛锦水嫁给黄县令后自己得到的好处,现下便只有惶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