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二去,连黄县令都惊动了,还以为是来了什么大案子。
正思量自己能从中捞多少油水呢,就听师爷说了案情,立刻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黄县令这人贪财好色,是个趋利避害的糊涂官。
盛家虽有个秀才,但那也是从前,钱家更是无权无势,对他而言,这案子没什么油水可捞,自然也没什么意思。
“这点小事也值得告到衙门上来?”心里虽这么念着,最终黄县令还是升了堂。
盛锦水作为原告,早早跪在堂上,背脊挺得笔直。
在她身侧,是战战兢兢的钱氏夫妇。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黄
县令甚至懒得看堂下一眼,只想将人尽快打发了去。
“民女盛锦水,云息镇盛家村人,状告同村钱山、周桃红夫妇。”少女声量不大,一字一句却十分清晰,透着股坚定和沉稳,“他们夫妇二人仿制兜售云萝寺祈愿糕,以次充好累及云萝寺及民女名声。”
既然敢上衙门,盛锦水自然不会毫无准备。
有陈记插手,云萝寺祈愿糕的名气不再局限于庙会和周边村镇。
她一开口,底下便传来压不住的交谈声,显然在场不少人对此有所耳闻。
她的嗓音虽还带着少女的绵软,却又有一股沉静。
本还兴致缺缺的黄县令这才抬眸,将目光落在不卑不亢的少女身上。
这一眼便叫他出了神。
跪在堂上的女子年纪不大,容貌尚带着丝稚嫩,神色却是内敛,身上有股超然于年纪的沉稳气质。
当然,这些对黄县令来说并不重要。
真正叫他愣神的还是女子的容貌,不同于温软柔媚的江南女子,她的美明艳而深刻,叫人见之难忘。
钱山早被吓得两股战战,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倒是钱周氏勉强说得出话来。
“不是的大人!”钱周氏当即俯跪在地,诚惶诚恐道,“这都是小丫头片子胡说的,我没犯事!”
妇人的尖锐总算唤回了神游的黄县令,他轻咳了声,眼珠子一转,心里已有了计较。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黄县令坐直身体,隐隐偏向钱周氏。
钱周氏是个机灵的,当即道:“大人,我可太冤枉了,又没偷她的秘方,只是取了个一样的名字,就和枣泥糕桂花糕似的,怎的就成我仿制糕点了,还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人告上衙门。”
黄县令沉吟,心道这钱周氏倒有几分急智,他收敛起龌龊的心思,一派公正道:“钱桃花说的有理,祈愿糕就一个名字而已,或许只是巧合,怎能确定是她学了你?”
盛锦水抿唇,沉声道:“民女之所以将糕点命名为祈愿糕是有原因的。此前庙会,云萝寺新制了一批绣有纹样的祈愿带,上有梅、兰、竹、菊四君子,分别代表求学业、求姻缘、求前程、求平安。民女所做的祈愿糕上也有四君子,与祈愿带如出一辙,而这也是我将之称为祈愿糕的缘由。”
“这批祈愿带之前,从未有人做过名为祈愿糕的糕点,为何等民女的祈愿糕小有名气后,钱家也以此命名。若真是巧合,敢问一句周桃花,你又为何将糕点命名为祈愿糕?”
祈愿糕是盛锦水亲手做的,没人比她更珍惜自己的心血。
方才那番话有理有据,她的指控更不是空穴来风,只要不存偏见,就能猜到钱家这么做的缘故。
“若是寻常糕点哪能卖得起二十文钱一份的高价,”陈记的祈愿糕声名鹊起,盛锦水也不怕泄露。再说祈愿糕的特别在于独一无二的巧思寓意,而不是随处可见的茶粉枣泥,并不需要刻意隐瞒,“钱家之所以仿制,无非是冲着祈愿糕的高价和好口碑。”
看她不卑不亢,侃侃而谈的模样,饶是黄县令都不得不在心里暗道一声好,寻常女子可没有这般胆量,今日算是捡到宝了。
周桃花闻言却是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她方才该抵死不认才对!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钱山依旧讷讷不敢开口,钱周氏用余光剐了自家没用的男人一眼,无奈之下搬出了平日里最常用的招数。
她腰肢一软,瘫跪在地,努力憋出两滴眼泪,“冤枉啊大人,我可太冤了,盛家的小贱蹄子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什劳子祈愿带祈愿糕,都是她瞎说的,我见都没见过!”
好在钱周氏还记得自己在堂上,没有哭得太过放肆,但无赖撒泼似的模样也已足够让人头疼。
不过她这么一闹,原本偏向盛锦水的看客们也不再坚定。
云萝寺里的祈愿带都听说过,可那和其他寺庙一般无二,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布条,可没绣着四君子。
只八十条祈愿带,又是释尘大师亲自出面谈的好价钱,普通香客自然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