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落叶已被扫净堆在角落,只余些微浮土。
“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姑娘而已,借着云萝寺的名声敛财,傻的才信她能做出能让中州贵人满意的点心来!”屋里传来中年男子的呵斥声,听着中气十足,一开口便将盛锦水和将她请来的王杰贬得一文不值。
能在真鹿书院求学,王杰出身必然不差,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后,脸倏地沉了下来。
他虽然生气,但对方毕竟是闫山长请来的,加之没有指名道姓,若此时上前理论反倒失了风度。
文人脸皮薄,身侧还站着自己执意请来的盛锦水,王杰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盛锦水倒是冷静,不过被人看轻说几句贬低的话而已,与她以往所经历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偏过头,声音轻柔悦耳,不骄不躁地询问道,“这便是闫山长请来的白案师傅?”
“嗯,”见她言行如常,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奚落不满气愤,王杰不觉高看她一眼,心中烦躁也被压了下来,“县里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当属陈记,这位陈师傅便来自陈记。”
既是陈记的人,又恰好姓陈,想来他在陈记的身份不低。
手艺人里总有些恃才傲物的,尤其是像陈师傅这样被捧了大半辈子的,临了被个自己瞧不上的小姑娘抢了风头,心中不快是肯定的。
可不是所有人都会惯着他的脾气。
成江冷哼一声,他自小跟在萧南山身边,极少有忍气吞声的时候。
现下两家相熟,盛锦水又管着自家公子的吃食,他理所当然地将对方划进自己人的范畴,听陈师傅冷嘲热讽,当即高声道:“真本事可不能光用嘴吹,吃食也不是年纪越大做得越好吃。”
话音落下,屋里再没动静。
片刻后才又传来走动声,只见一个高瘦少年从屋里小跑出来,满脸堆着殷勤的笑:“王公子,您来啦。”
伸手不打笑脸人,现下不是教训他们出言不逊的时候,王杰不冷不热地应了声,指着盛锦水道:“这位便是盛姑娘。”
小学徒和盛锦水一般大,见到她真容后不觉一怔。
先前他只听师傅说过对方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可没想到容貌如此出众,让人见之难忘。
不过厨艺可不是用容貌来分上下的,听自家师傅念叨了许久,他便想着给对方个下马威,在师傅面前讨个好。
“盛姑娘好,”小学徒笑着问好,说出口的话却夹枪带棒,“可算是把你等来了,一早我们就开始准备您要的东西,现下已经备好,就等您大显身手了。”
陈师傅和学徒是昨日来的,盛锦水是女子,不好在书院过夜,是以天没亮就出了门。
小学徒说的这话听着热情,可稍加修饰,从他嘴里说出来后便成了她自恃身份,让人久等。
饶是盛锦水好脾气,不爱计较这些也觉得烦了。
她没有理会还想再说什么的小学徒,径直进了厨房。
一进门,便见陈师傅正坐在灶边看火,他带来的几个小徒弟也没闲着,忙得热火朝天。
按理说,背后说人闲话又被抓个正着,陈师傅怎么都不该是这副清闲惬意的模样。
可他不过抬眸看了盛锦水一眼,继续剥着手上的花生,仿佛刚才多嘴的不是他。
盛锦水也不废话,走到他面前问道:“陈师傅尝过我做的点心吗?”
见厨房里的人都在瞧着自己,本不想理会的陈师傅掀起眼皮,拍了拍手上碎屑,撇嘴道:“没有。”
“那您待会多吃些。”话音落下,盛锦水不再开口,顾自到了案板前。
陈师傅一愣,偏头看她挺直的背脊。
见她之前,陈师傅是满心看不上对方的,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能有什么真本事。
再说什劳子祈愿糕,他虽没尝过,但也听闻过一些传言。
在云萝寺兜售时,用料做工还算实诚,可出了云萝寺,就彻底染上了铜臭味,两小块用陈米磨成米粉做成的糕点便要八文,当真让人咋舌。
不过此时的盛锦水对他的想法没有兴趣,只一心扑在接下来要做的点心上。
今日该做什么点心,早前她便有设想,如今见到陈师傅更是验证了她心中想法。
不提陈师傅对她的偏见,陈记的点心在清泉县确实算得上顶尖。
可就是这样拔尖的陈记却没有马上入选,反倒让王杰来寻自己,其中缘由值得细究。
拟定今日要做的点心时,她便一直在想陈记的点心与自己做的有何区别。
最后思来想去,猜测其中缘由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