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则兴趣使然的任务属于长期日常任务,内容是搜集有关乘景天君的一切线索,根据价值高低可以领取对应的丹药。
之所以发布如此一则日常任务,起因在于薛无暇。
后者所作所为让越殊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深刻认识到了那位“杀妻证道”的乘景天君在沧海界修士心中的影响力。
只能说幸而沧海界九成九的修士都没有修炼到化神的天资,做不起飞升的白日梦。
否则,人人都想学乘景天君杀妻证道,飞升天外,还有薛无暇这样的天才将“杀妻”升华为“斩情”,沧海界岂不是早就成了黑暗魔窟?
夫与妻、父母与子女、手足、师生……一切以情感为纽带的关系都将不复存在,只剩怀疑、猜忌、相杀。这将是何等扭曲的世道,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若是这是一个规则扭曲的世界,或许这样一条扭曲的道路真的能够飞升。但深入接触这个世界的修道体系以来,越殊认为此界修行相当正统,不存在丝毫克系画风。只要持心正意,将自身打磨到圆满的程度,突破沧海界的界限,自然就能飞升。
总而言之,通往飞升的道路有千万条,绝不包括“杀妻”,这是一条走不通的歧路。
在越殊理解中,修道之人首重道心,只要道心坚定,且矢志不渝一路向前,无论有情无情,皆是通天之途,并无高下之分。
“杀妻证道”却是一条悖论。
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中无情者,何须斩情?更不必以杀妻来证其无情。
不存在的事物,不会因为自欺欺人得到证明。已经存在的事物,更无需证明。
以杀证无情,已落入下乘。
斩断任何一种情感纽带都无需动手杀人,“杀念”本就是斩断情感纽带的无形刀剑。
生出杀心时,情意已不存。刀剑相向,是无情之果,而非无情之因。
薛无暇所谓的“斩情证道”更是可笑至极。此人若是当真对死在他手下的人有一丝一毫情意,也不至于下手如此残忍。
无情者偏要装作有情,还试图斩掉不存在的情,以自欺欺人的行为证道,滑天下之大稽!
即便其人不死,也绝无可能证道飞升,毕竟他从一开始走上的就是一条扭曲的路。
然而乘景天君的飞升传说在此间流传万年之久,不像是虚构故事,越殊难免好奇。
……究竟是他判断有误,还是乘景本身特殊,居然能通过一条扭曲的歧路抵达目的地?
于是有了丹盟发布的日常任务。
以越殊如今在丹盟的地位,吩咐一句就能让无数修士跑断腿。随手发布完两则任务,他就在日月谷深处进入了闭关状态。
此时的他,临门一脚踏入化神。这一步看似容易,能跨过的元婴真君却百不存一。
而越殊用了十年跨出这一步。
地脉灵气最浓郁的日月谷深处,一株奇树仿佛要撑起日月,直插九霄。金灿灿的叶片宛如太阳之火,叶脉上似有道蕴天成。
此乃丹盟从不对外展露的顶级奇珍之一悟道树,顾名思义,拥有助人悟道之奇效。
不过这也看缘法,看天资,看底蕴,本身若无一定积累,日日在此悟道也是无用。
金灿灿的悟道树下,是一块被打磨的极为圆润的青石。一道人影已在此坐了十年。
那是个外表十六七岁的少年道人,一袭简单朴素的青衣穿在他的身上,像是云雾织就的法衣,衬得他整个人有如谪仙。
道人双目闭阖,周身气息沉寂如海,无一丝波动流出,比座下的青石更像是石头。
只是这枚石头过分好看。
其轮廓线条如天工雕琢而成,肤色莹白如玉,日光照在他身上,某一瞬间仿佛照透他的皮囊,连皮囊之下的骨骼、血液都像是玉骨玉髓一般,宛如一尊玉雕的人偶。
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涌入其百窍,让这尊“玉人”愈发剔透无瑕、不见丝毫杂质。
这一日,日光正好,沉寂了整整十年的“玉雕”终于轻轻颤动睫毛,睁开了眼睛。
那一层阻碍他的隔膜无声无息化去,十年的修持让他一口气破开了通往化神的关隘。枯坐十年,他对自身前路再无疑问。
欲成化神,须明悟己道。
越殊所求者乃长生,而欲得长生,无异于渡无垠之海以求彼岸,他的“道”便是渡海之舟。
这艘船需得足够坚固,不惧风吹雨打,不走偏,不迟疑,才可载他一路抵达彼岸。
从前越殊对此并无深思,只知道路在脚下,向前走便是了。走了一世又一世,直到现在,他才认真回顾起自己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