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重要的事情当前,簇然发生了件十分耐人寻味的事,待吩咐作罢,陛下竟是转头便去了昭仪娘娘的揽阙宫。
消息一经传出,先前陛下同昭仪娘娘心生嫌隙的传闻随之不攻而破。
陛下心思难以猜测,方夜宿揽阙宫,又在此时同昭仪娘娘在一起。
其中意味着什么,让她们偏偏不能不去多想,即便那最有可能的结果就立在眼前,却无人愿去相信。
“都在这拘着做什么,一个个好吃懒做的,惯会偷懒,哪天将你们全都打发了去!”
“银香姐姐息怒。”“姐姐息怒。”
怒斥声似刀子飞过来,宫女太监们低声作歉连忙垂首去了。
几人寻声跑远,消失在宫墙转角,银香这才回了头。
“传言而已,陛下未曾亲口下令,娘娘别听他们胡说。”站在罗轻黛身侧,默了少顷,银香轻轻开口。
陛下欲立后的消息迅速传遍了阖宫上下,这一会儿,几乎人人都已经听说了。
“去看过了,如何。”
她做的事果然瞒不住娘娘,银香低头:“回娘娘,奴婢去时那凤仪宫内的确有人在打扫。”
罗轻黛不紧不慢吹着手中的茶,瞧起来,对她口中说的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在意。
“陛下心里是有娘娘的。”
“传言而已,又与本宫何干。”这回倒是又人回她了,又紧接着跟着一句。
罗轻黛半垂的视线落在面前将满未满的茶杯,淡淡道:“退下吧。”
银香应是,担忧地退下去了,退避站在房梁下一侧,望着身后紧紧闭合的殿门,无声垂下眼。
殿内的女子面色平静,可侍奉在罗轻黛身边多年,银香自然清楚自家小姐的脾性,若真的不在意,方才又怎会问她。
娘娘现下应当是不好受的吧,并非如同表面表现的一样毫不在意。
她的小姐向来最是争强好胜,从来不肯落后旁人一丝一毫,可现如今却愿意呆在虽然无趣的宫殿内,一坐便是一整日。
三年时间里,足以改变很多的事。
她的小姐与刚刚入宫的罗府嫡女终是有所不同。
……
不远处的窗前,女子只身站在那里,纷杂的光线晃来晃去,将地面单影照的明明暗暗。
罗轻黛垂着眉眼,凑近光源处,看着信纸被猩红的火苗逐渐残烧吞噬。
这封信是今日一早罗家派人送进宫的。
打开来,映入眼帘几行熟悉的字迹。
所写皆为让她尽心尽力服侍在陛下身侧,莫恃宠而骄,惹陛下生厌。
短短几句,字里行间的冷漠渗透纸张。
三年来,类似这样的信她已经看了十几封,绕来绕去,她那位向来严苛的母亲似乎也只会同她说这几句话。
她期待了这么久,等来的却依然只有这些寥寥数语。
恃宠而骄,那也要先得到宠爱才能得娇纵得起来,她连半点都分不得,够不到,哪里配用这个词形容。
这么些年,她这位母亲还是同从前一样,对她只会言传身教,罗轻黛扯了扯僵硬的唇角。
云海翻涌,像极了起起伏伏的皇宫,或许再有不久,这片天就又要变了。
三年内,后宫萧条,没有一人可以入陛下的眼,她们位份虽各有所不同,可没有陛下的宠爱,在这寥寥深宫里,她们好似又没什么不一样。
浑然间,她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些缭乱不堪的日子。
新帝登基,大行赏罚,那些前朝的旧臣身处水深火热中,日日翘首以盼希望能得到新主的赏识,她们罗氏虽有从龙之功傍身,可对她们此般的世家大族而言,仍然需要一人来巩固他们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母亲的期盼压在身前,一切也便顺理成章。
直到现在罗轻黛还记得入宫之初见到陛下的第一眼,她听从嬷嬷的建议前去养心殿,正碰见陛下一剑割了名大臣喉咙的场景。
殷红的血汩汩冒出,流个不停,她自小被精心培养,学的都是琴棋书画,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