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镜滢站在墙角下,一直等到楚裕言出来。待人走远了,悄悄尾随其后,绕过一重假山。行至屋前墙角,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人声。
“殿下,恕下官无能,下官几人,实在诊不出侯爷所患何病。”
来之前他们便隐隐听到风声,说此次和谈事关大晟利益,极为关键。加上定远侯又是太子妃母族,若是侯府这边的事办不好,他们的脑袋怕是要搬家。
事到如今,不管真病假病,最保险的办法,也只能往假病上引。
楚裕言看出几人心思,
“治不好没关系,但若是欺君,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坐在桌边,目光轻飘飘扫了过来。落在人身上,好似被施以千钧。分明是最平淡的语气,却莫名让人觉得压力横生。
众人意识到心思被看穿,面色雪白,一时俱是低着头,连声应“是”。
屋外难得出了一点太阳。午后的风穿过日光落在人身上,却照不来一丝暖意。山茶树下,风过树梢,花叶簌簌作响。忽而一朵残花断落,将树下的人砸回过了神。
千镜滢几乎一瞬间转过身,一名侍女端着茶水正迎面走来。二人撞在一处,茶托里的茶盏倒下,茶水溅出,不可避免泼到千镜滢身上。
原先平整的衣裙霎时洇湿了一片。
朝颜在一旁看见,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替千镜滢擦拭。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那侍女先是愣了一下,待见到是千镜滢,连忙就要跪下,被千镜滢及时打断动作。
她面色惶恐,看着千镜滢。却听千镜滢轻声说道:“没事,你下去换身衣裳吧。不要和人说见到我。”
侍女虽未能理解,但还是连声应“是”。
先前屋子里的对话朝颜也听到了,尤其是那句:“治不好没关系。”
这帮人竟是直接给侯府定了罪!
她小声安慰:“小姐,你先别担心。或许明天一早,还真给那几名庸医诊出什么了呢。”
千镜滢笑了笑,摇摇头。拉着人离开。待走远了,千镜滢道:“他有他的立场。我也有我的办法。你放心。”
若真要靠那帮人,几乎与等死无异。
朝颜心下一喜,瞪大了眼:“小姐,你有办法了!是什么办法?”
千镜滢卖了个关子。她凑到朝颜耳边。
朝颜只见自家小姐朝自己勾了勾唇,“缓缓吐出二字:“你猜。”
千镜滢说完就走。
朝阳连忙跟上她步子,边赶边道:“小姐求求你,你就告诉我吧。”
到了第二日,千门山依旧未能下床。
千镜滢去看过一回,彼时千门山浑身僵硬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他见是女儿过来。扯了扯嘴角。试图扯出一抹笑来。却未能成功,模样瞧着有些滑稽。
千镜滢在一旁揶揄道:“阿父驰骋沙场多年,怕是也没想到有这一天吧。”
千门山眼中笑意一僵,瞪了千镜滢一眼。意思好像在说,“小白眼狼,没良心的。”
天刚亮的时候,太医又来诊断了一次。几人看过后,仍是摇头。千镜滢来时,引凌歌出府买药。她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众人只见太子妃红了眼眶,问:“我阿父如今这个样子。若是诊脉诊不出什么。是否有可能是心病。”
为首的太医叫韩如是,听了千镜滢的话,先是一愣。待沉思片刻,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
千镜滢听罢,眼中蓄着的泪,终于再没忍住,夺眶而出。
朝颜在一旁看着心疼,又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块帕子,替千镜滢擦拭着,主仆二人抱在一处。
千镜滢余光一瞥,见那帕子上还沾着茶渍,嘴角抽了一下。
一行人见状,连忙劝道:“太子妃保重贵体,莫要哭坏了身子。”
千镜滢带着人到外间,“本宫幼时常听人说‘累时硬撑住,歇时病来扑。’我阿父在边境征战数年。如今眼见使臣和谈,两国安定,突然宽下心来。这才一病不起。是也不是?”
她止住了泪,眼眶仍是红的,我见犹怜。
几人面面相觑一阵。最后韩如是拱手回话:“回太子妃,是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