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面色一变,饶是在这么迟钝,听完这三言两语,也能意识道这帮人说得是自家小姐了。她含怒看去,便见隔壁位置上坐着的,赫然是冯宣月,杨袖宁等人。
“太过分了,奴婢教训她们去!”
千镜滢回过神,微微纳罕,“你何时学会教训人了?”
朝颜向来是个软软弱弱的性子,以往有什么事,多半是劝着。今日兴许是见千镜滢状态不对,亦一改常态,多了几分脾性。
朝颜脸气得通红,“小姐,您不生气吗?”
千镜滢朝朝颜一笑,已站起身。
“小姐?”
她见千镜滢移步朝前走去,连忙跟上。
女郎们围坐一桌正叽叽喳喳个没完的,结果一抬头,只见一少女朝这边走来。杏裙长辫,除了千镜滢还能是谁?
周围一圈霎时如被扼住了咽喉的公鸡一般,低着头不敢再叫。
冯宣月冷笑一声,“我若是妹妹,这会应该已经在房里躲着,不敢出来了。”
朝颜眼里生怒,张口就要回敬过去,被千镜滢拦住,她顿住脚步,微微一笑,“像你落水那次一样么?说起来,那日好像也是个阴天?”
第一次落水,是在画舫上。那次过后冯宣月本就对水有了阴影。结果第二次在楚裕言面前,她又落了一次水。
她可以接受千镜滢设局害她,却唯独无法接受楚裕言对她动手。不只是因为男女之情,亦是因为对权势得罪后的恐慌。
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耻辱的,冰冷的回忆,一阵一阵,如苦水般涌了上来,将她面色浸得苍白。
她抬了抬下巴,目色狠毒,“平清王府杀良冒功,你定远侯府与平清王相交多年,焉知对此事是否真的毫不知情呢?我听说,抄家前一日,你还和林冠清见过面呢。”
在场的本就不乏一些阿谀奉承之人,家里比不上冯府势力强大,亦不如千府手握重兵。哪想到冯宣月会这样说,原本低着的头更低了些,俱是白着脸不敢说话。
千镜滢目光寒了一瞬,轻轻一笑,“怎么,我看你信誓旦旦的样子,倒像是知道什么?”
冯宣月咬死了下唇,恨恨看她。
冬临眼见自家小姐吃瘪,又不敢劝阻,只能小声回护,“你们自己做得事,还要我们说出来不成?”
杨袖宁这会也回过神来,忙道:“就是,是与不是,你心知肚明。”
千镜滢扫了眼二人,未理会,只看着冯宣月,“冯宣月,在这里说有什么意思呢?你要是真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不如告知陛下此事?就算你见不到圣上的面,太后娘娘不是你的皇祖母么,不如你去求太后娘娘给你带个话?”
“亦或者,尚书大人不就在朝中任职么?有什么让尚书直接禀奏便是。可若是拿不出证据,我记得,诽谤大臣是杀头罪。”
冯宣月面色青白交错,掌心掐出血印来。且不说先前那些话本就是刺激千镜滢的,她并无证据,就算有证据,她们心知肚明,要想见到太后的面,也不似见到自家祖母那般容易。到底是表亲,又是皇亲,哪那么好攀呢?
冯宣月不说话,在场一时也无一人敢发声。有的简直恨不得把头钻到地缝里去,毕竟她们心知肚明,这件事本就是她们理亏在先。但也不乏有正襟危坐着的。更有甚者心里已开始,死寂之时,头顶那道视线还是不冷不热扫了过来。
千镜滢看了这些人一眼,“我知道你们难处,有些话背后说说也就罢了,毕竟场面话么,奉承两句,不是真心的,我也不会当真。但谁要真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当面和我说,我千镜滢随时奉陪。”
她话落不等众人反应如何,已提步离开。
她心情不好,这些人又刚好撞上来,她又怎会轻飘飘揭过?
众人见冯宣月面色铁青,一时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去触霉头。千镜滢讲的每一句话都在众人意料之外,谁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东西会被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冯宣月盯着千镜滢的背影,声音有些尖锐,“我倒要看看,妹妹还能嚣张到几时。”
千镜滢浑然未听到般,走下楼去。
冯宣月掐断了指甲,恨恨得看了这些人。杨袖宁受了这眼神,强忍着要去哄她,却被冯宣月甩开,饶是气到发抖,她面上依旧维持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冷,“诸位素日私下里倒是姐姐长妹妹短的,也没少拿我的好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又都哑巴了呢?”
“冯姐姐莫要听人三言两语挑拨,姐妹们心还是向着你的。”
“是啊,我方才还瞪她了呢。只是我平时嘴笨,不擅长与人当面争执,担心说错了话牵连到冯妹妹。”
冯宣月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心里冷的厉害,一拂袖子,已寒着面色离开。
千镜滢出了汇香楼,清风拂面,空气都清新了大半。
朝颜面色忿忿,“这帮碎嘴婆子,小姐您刚刚没看到,那冯宣月面色青一阵紫一阵的,以前哪里见过她这副样子。”
千镜滢踢着脚下的石子,面色不怿,“也不知清哥哥如今怎样了。”她抬起目光,看了眼皇宫的方向,“我想去牢里看看他。”
“小姐若是放心不下,不若派人去打点一二。”
千镜滢垂下眸光,点点头。这些她先前不是没让人做过,只是那些人收了钱,未必肯真的办事,不如亲自见一面来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