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墙边一道窄窄的阴影下,穿着POLO衫的中介大哥跑过来,问:“宁女士对吧?来跟我这边走。”
宁玛跟着中介大哥走进小区,天气炎热,宁玛没主动提,他也没主动领着宁玛先去看小区环境,而是直奔楼上,去周亓谚看好的那套房。
“咱们这房子位置很好啊,不临街,灰少光线足。大三室,卫生间干湿分离,主卧还有浴缸,厨房锅灶齐全。”
午后的阳光透过白纱帘照进来,所有的物体像蒙了一层光油一样。
宁玛问:“房租多少钱?”
中介笑了笑,有点不自然:“四千二一个月。”
“多少?!”宁玛一瞬间瞪眼。
“咱们水电物业全包的。”中介赶紧找补,“而且装修特别好,以前是民宿。你看这地板,家具,都不用你怎么收拾。”
宁玛吸了口气,没说话,她走进厨房、卫生间,把所有家电都打开检查了一遍。
灯打开会不会闪,热水器响应快不快,马桶抽力如何,有没有反味……
目前看起来是还好,但以前在外摸爬滚打的生活经历,告诉宁玛千万别掉以轻心。
她开始和中介讨价还价。
最终中介被迫给房东打了三次电话,同意降价为四千一个月,可以随时退租,且房内设施半年包修。
签完字,拍完身份证,中介把钥匙交给她就走了。
宁玛独自坐在阳台改造的茶案旁,眯着眼用手指追逐桌上的光斑。她突然想起,刚刚在车上小林哥说的话,一个家。
宁玛当然也想有一个家,不过和男人不同,男人总觉得要老婆孩子热炕头才算家,但对她而言,心安处即是家。
从她有买房的念头开始,宁玛无数次地想过,属于她的房子要怎么装修。
平心而论,这个曾经是民宿的房子,装修的确很好,温柔简约。但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不属于她的房子,对于宁玛而言,不过是另一个宿舍。
宁玛把矿泉水瓶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完,捏着瓶子准备回研究院,手机突然响了。
竟然是周亓谚,他那边可是半夜四点啊。
周亓谚拨来的是视频,他定睛看了一下宁玛身后的背景,笑笑:“你还在出租屋里啊。怎么样,帮我压价了多少?”
“你都猜到我会讲价,为什么还要提前打钱给中介,这不是限制我的发挥吗。”宁玛嘟囔嗔怪,然后慢吞吞地给周亓谚,把房子的大致情况给讲了讲。
周亓谚安静听着,宁玛说得头头是道,他撑着脑袋,在昏暗灯带下挂着疲惫的笑。
宁玛已经注意到他的眼下乌青,黑眼圈和睫毛投下的阴影混杂一体。
“你一直画到现在吗?”宁玛问。
“嗯,趁有灵感赶紧完成,好来见你。”
“既然这么忙,干嘛还费心思远程租房?”
“因为敦煌入秋了。”
“什么?”宁玛一愣,有点不理解话题的转变。
周亓谚叹气:“入秋降温,你宿舍洗澡不方便,以后你可以随时来住,想吃什么也能自己做,不用一直煮速冻或者去食堂。”
“况且,”周亓谚停顿,眼神在屏幕里闪过几点笑意,“我总不能每次过来都住你宿舍吧。”
阳台外的光一点一点掉落,十分钟前的宁玛明明还似沉淀好的矿物颜料,细碎坚硬又安静。
但此刻,周亓谚就像强行搅入颜料盘里的那只手,将宁玛的心变得浑浊、柔软、又黏腻。
宁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强行转移话题,故意问:“你知道刚刚是谁送我来看房的吗?”
周亓谚首先猜:“你们画室的同事?”
不对。周亓谚想起当时,宁玛开来接机的买菜车,又猜是否是食堂的师傅。
还是不对。
宁玛撑着下巴,语气轻松:“是小林哥哦。”
周亓谚挑眉不语。
“他要去相亲,说是渴望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