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盈摇头,说余霆此人狡猾,换个计划怕会打草惊蛇,只能用此计。
姜芾知道,她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能再次走入这座别苑。
她带崔盈回到家安置,崔盈换了干净的衣裳,洗净手上的血,抱着那把琵琶一直坐在床角哭。
姜芾进来,给她倒了杯热茶,她没接,只是喃喃道:“这把琵琶,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的,她生前一直用的。”
她从娘手里接过这把琵琶,最艰难时,用它讨过生计,获得许多扬州文人的赞誉,最屈辱时,也用它侍奉过余霆。
起初,她不愿意为这种人弹奏,他便说若不弹,就把她的指甲拔下来。
她是没有办法,为了苟活于世,只能忍着屈辱。
她望着这把琵琶,想起的已不再是母亲,而是那一幕幕令人恶心作呕的画面。
她眸中噙着一汪清澈的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定,蓦然举起琵琶,欲将它砸了。
“不要砸。”
姜芾看出她极
度纠结,抓住她的手,保下了这把琵琶。
她坐在床沿,轻缓问她:“崔盈,你还喜欢弹琵琶吗?”
崔盈想到那如清泉般潺潺的乐声,就连想到,她的指尖都下意识开始拨动。
她的泪水滴在弦上,点了点头。
这是她从小就学的东西,比起做胡饼,做旁的营生,她还是喜欢弹琵琶。
“我虽不懂乐艺,可我也看得出来,这是一把好琵琶。”姜芾继续道,“你不该去砸琵琶,去怨恨你自己。余霆伏法了,等到明日,你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往,你可以留在江州,也可以回扬州去。你喜欢弹琵琶,就继续弹,谁都不为,就为你自己而弹。”
为自己而弹,不再取悦任何人。
崔盈哭得更厉害,抱着琵琶喊了几声娘。
姜芾坐着陪她,她哭到半夜才渐渐呼吸平缓,似是睡着了。
她挑了灯出去,抬头,墨空映满繁密的星光。
明日,定是个大晴天。
次日,果真天高云淡,云舒云卷。
崔盈换了身素白衣裙,戴了根素钗,整个人清清爽爽。
她跟所有人道了谢,“我想了一夜,我还是想回扬州去。”
姜芾不意外,扬州是她家,思乡故乡天经地义。
“诸位的大恩大德,崔盈没齿难忘,此生微薄之身,无以为报,只盼来世当牛做马报答。”
遇到姜芾他们,她觉得这一切也不是那么糟糕,世间有莺歌燕舞,有烟火气,还有善意之人。
她还是想好好活下去。
在薄雾蒙蒙的秋日清晨,她乘了周家的货船离去,回到她的故乡去。
苏涟将从别苑搜到的信件呈给李长德,李长德当晚就连发数道奏折回京,如何处置余霆通匪一事。
余霆被捅伤,押入狱中时大口大口吐血,见到苏涟出现在面前,狰狞大笑:“我到头来竟被一个贱人摆了一道,还有你!苏宣义,你装得大义凛然,你收了我的东西,难道你没有份?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苏涟面不改色,他由心庆幸当初向凌晏池坦白,将那箱东西交了出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那赃款已经充公交了上去,苏某可不敢收。”
李长德面色冷峻,抚了抚须,“来人,上刑。”
余霆身为江州知府,竟与山匪暗通款曲多年,残害无辜性命,劫取不义之财。
他势必要从此人口中问出藏匿点,将山匪一网打尽。
“你们敢!”余霆按住汩汩流出的血,慌张大喊,“我是宁王殿下的人,我是在替殿下做事!来日殿下登基,你们这些跟殿下作对的人,通通都要去见阎王!”
他口不择言搬出宁王来,记录吏员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宁王身涉通匪一案,自身都难保,怎知后事?”李长德冷冷拂袖。
余霆眼底顿时蒙上一层灰暗,狱卒拿了鞭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