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李长德站在门外深重凝眸。
今日明明就是山匪作乱,砚明上月就来跟他说过碧湾峡山匪未清,他当时不大信,如今看来,是有余孽不假。
那些人胆大妄为,连官员乘的官船都敢劫,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遇上,定要惨遭毒手。
他今日是亲眼见了,才知那些山匪的凶险。
大夫出来,面色也不大好看,只道:“若是再偏那么半分,刺中心口,神仙也回天乏力。”
李长德心中愧疚,进去看望他时,他还没醒。
他兀自呢喃:“砚明,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与你父亲交代。”
晚上,是黎平来官舍照顾,宋川知道他是凌晏池的贴身之人,将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他没脸待在房中。
大人分明说射中右臂,为何箭会到心口上去,他猜到是大
人自己的意思,可仍是原谅不了出手的自己,只差一点点,就会害死大人。
姜芾白天又回了湖霞村问程师父几桩难治病例,顺便替几位村民复诊,晚上回家就听有人在传凌大人被山匪伤了,抬进官舍浑身都是血。
她药箱都差点吓掉了,即刻调头去了官舍。
官舍外的下人不让她进去,她的喊声惊动了黎平,黎平自是知世子与她的关系,放了她进去。
“怎么回事,你家世子怎会受这么重的伤?”她边走边问。
黎平信得过她,一五一十地与她讲了,只道世子并不是真被山匪伤了,而是刻意为之。
姜芾听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怕缭绕心头。
房中灯火明亮,她刚走进去,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他静静躺在榻上,身上伤口已处理干净,烛光打在他脸皮,面色白得像一张纸。
她听黎平说,那箭伤只离心口不过两指宽,若是再偏一点就没命了。
她望着他,心头隐隐升起一股软热。
走到他床前,离他不过一步之遥,她忽然觉得,为官,他的一颗心,从未变过。
依然还是这样克己奉公,舍己为民,将自己的命拿出去做赌注,看老天收不收。
她想转身去挑灭一只烛台,让他睡得安稳一些,脚步才微微一转,手腕便被牢牢抓住。
凌晏池醒了,早在她在门外与黎平说话时他就醒了。
他闭着眼,眼皮上覆盖着她的影子,他感受着她步步走近,感受着她仔细凝视她,在他床前停留许久。
他觉得她要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念念,你别走。”
姜芾的手腕被他攥住,一股温热蔓延上她的小臂。
她忘了挣脱,张口便道:“你醒了?”
黑暗中,两双眼中映着烛光,水色淋漓。
“你一来,我就醒了。”凌晏池艰难动了动唇。
良晌,姜芾略微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她想挣脱,可又怕扯到他的伤口,于是就由他这么抓着,“今日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她知道他暗自去州里的事,却不知道他背后的计划这样凶险,若是知道,她可能还会劝劝他。
凌晏池扯了扯嘴角,像是怕惊动忽闪的烛焰,声音极轻:“我没机会跟你说。”
此事确实太过着急,而他,必须抓住这一次机会。
姜芾轻颔首,这种事定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他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去搏,有些人管这个,叫傻。
她感到手腕绕着一团火,低下头抿了抿唇,才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箭再射偏一点,你出了什么事,你的家人会担心你。”
“那你呢,你会担心我吗?”凌晏池瞳仁幽亮,几近是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