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庄清净,田允城说都是宗宅贵人时不时来消遣的清闲地,贵人们也就图个安静,庄上的下人也没几个。
她的厢房是在这条廊的最后一间,还要转两个弯才到,又与院墙相临,是以格外幽静。
吃饱喝足,她吹了灯准备歇下。
圆月高悬,一两声蝉虫的嘶鸣也显得喧嚣刺耳。
凌明珈刚从紫金山书院回来,今日被先生留堂写文章,他缝缝补补写了三遍先生才放他回去。
这三年,他日日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
早出晚归,每日对着一帮盱衡厉色的老头子。
分明有好好的清福摆在眼前,他非要回老家受这种气。
都怪阮氏那个善妒精!都怪母亲替他早早说的这门亲事!
他进了宗宅大门,将外裳甩给丫鬟,四堂兄的幼子便跑过来嘲笑他:“二表叔回来啦,今日有和我一样被先生打手板吗?”
这小兔崽子。
他呵斥一声:“滚一边去,待我向你爹告状,打得你屁股开花!”
孩童哄笑而过。
凌明珈觉得很没面子,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荑兰真是千般万般好。
他不如大哥聪慧,文不成武不就。
大哥说他不中用,父亲见到他就叫他滚,母亲也说他不成器,长安的那个妻子精明强势,压得他喘不过气。
只有荑兰会陪着他,说他这好那好。
他回到房中,喝了口凉茶,见屏风后无人,问了丫鬟:“夫人呢?”
丫鬟怯懦道:“二爷,姨娘去了田庄消遣。”
“这般晚还没回来,你们就不知道去接?”
“姨娘说田庄凉快,正好解闷,今夜就不回来了。”
凌明珈放下茶盏,套起外裳便叫了马车往田庄去了。田庄总不比府上周到舒适,况荑兰月份足了,他实在不放心她一人住在田庄。
姜芾吹了灯,许是认床,总觉得睡不着。
辗转反侧一阵,终于微微阖上几丝眼,又迷迷糊糊听见男人的话语。
她本就轻浅的睡意全无,想点上灯看会儿医书,趿着鞋到窗前摸索火折子,点燃烛台引芯,男人的声响更清晰了。
先是“嘭!”地两三声,似是有重物落地。
“大哥,这处庄上真的有财物?”
“这可是范阳凌氏,他们没钱谁有钱?打起精神来,四处找找,干票大的,够吃喝半年了。”
姜芾听得一清二楚,这是有人从院墙翻进来。
听这语气,是山匪流寇无疑。
她倚在窗后,手心湿泞,额间淌下一滴汗。
此事不知外头状况,不敢贸然叫喊,也不敢擅自开门。
这下好了,还爽一晚呢,连美梦都没做一个,不会还要搭上小命吧。
她听着动响,似乎是有人在喊救命,其中便有师兄、苹儿与周玉霖的声音。
救命声一出,院中火光闪烁,亮如白昼,紧接着声音又消了下去。
“都给老子安静些!”
她猜,那山匪将人给扣住了。
迟早要搜到她这间房。
她咬咬牙,背起装了防身之物的小药箱,打开窗跳了出去。
好在人都去了前头院子,后院这处火光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