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被坍塌的房屋砸伤,皮肤黝黑,静静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去排队领粮食。
他吩咐人端了碗粥水进来,这孩子愣了一阵,眼底满是警惕之色。
“吃吧。”凌晏池推了推碗。
孩子抿了抿干涸的唇,终于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喝。
等他安心吃完,凌晏池起身退出油棚。
掀开油布时,一道身影差点撞入他怀中。
姜芾背着药箱,往后退了两步,压下慌乱之色。她半挽着发,头上仍是那根梅花小簪,鬓边贴着几缕发丝。
“你来——”凌晏池撞上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替那孩子看伤?”
姜芾淡淡嗯了一声,走进了油棚。
她解下药箱坐在那孩子身前,旁若无人,笑道:“阿宝,今日胸口还疼吗?”
凌晏池尴尬顿在帐门,少顷,也退了出去。
她这三年,竟学了医术。
他站在赈灾口,目视她背着药箱从这间油棚穿梭到那间油棚,一上午都不知走了几间。
身旁来领粮的百姓道:“我这胸闷总不见好,张大夫来看了几日都没用,还是姜大夫昨日替我看过一回,今日就好多了。”
“是啊,姜大夫真是个好人,我们这清水湾,连男大夫都没几个来的,姜大夫一介女子,日日都过来,分文不收,分物不取,那些狗杀才还平白抓人家!”
凌晏池听罢,不自觉在人群中寻找他们口中之人的身影。
正午时分,百姓都在吃饭。
她也终于放下药箱,坐在一块凉石上歇息,在低头喝一碗粥。
暖风吹得她发丝微乱,裙摆飘摇。
她的容貌没变,可他总觉得,她跟三年前截然不同。
清水湾的百姓夸姜芾纯良心善,又夸凌大人清正为民。
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从前的关系。
下晌,凌晏池去河下游主持修坝,回到清水湾灾区时已是日暮时分,星光满天。
他竟还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这么晚了,她还没走。
姜芾此时并未在看诊,而是在替一位阿婆拧衣裳。
她蹲在小溪头,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清瘦的小臂,手背挂着晶莹水珠。
晚风温软,溪水中倒映着满天红霞与星光。
“姜娘子,我老婆子看着你身板小,力气还挺大嘞!”
姜芾回头笑道:“我就说我力气大能拧得动,阿婆还不信。”
凌晏池走了过去,听她还在同人谈笑。
她现在的样子,实在难以同三年前那个恬静嗫喏的女子重合在一处。
若不是这副样貌,他都不敢相信,这是姜芾。
他站在她身后,开了口:“你还没回去吗?”
姜芾起了身,将衣裳还给阿婆,听是他的声音,便收敛了笑意,“这就走了。”
除此之外,也没问他,一句也没问。
她背起药箱,从他身旁而过,一句话也不多说。
凌晏池思绪寸断,忽觉一阵晕眩袭来,整个身子向后倾倒。
“大人,大人!”
跟随的官差一拥而上。
这个时辰,来清水湾的大夫都回去了,剩下的太医回了县衙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