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战争的喧嚣尚未完全平息,江月见便病下了。
那日城头情绪大起大落,加上寒风侵体,她回来后就发起了高热,昏昏沉沉躺了两天,今日才勉强能坐起来,脸色依旧苍白得厉害,裹着厚厚的棉被,手里捧着一碗温热的汤药,小口小口地喝着。
容羡将她安置在军营后方一处隐蔽的营房里休养,又派了十数士兵日夜不休地护卫。
与乌桓交战已快五日了,容羡又收到新的战报,第一时间来与江月见同步消息。
他坐在她床边不远的一张矮凳上,手里捏着军报,上面写着谢徵玄和江颀风正带兵追击溃逃的乌桓残部,战事顺利,但尚未结束。
“阿月,你只管安心养病,你阿兄那边都很好,乌桓大军被打散了,正在清剿,相信没几日便能回来了。”
他放下军报,看着江月见憔悴的脸,眼中满是担忧。
“便是为了你阿兄,你也要养好身子,莫让他忧心。”
江月见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前几日,她于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不全然是冲动。
当日情景,足可见得军中与雁门关百姓中都有朝廷的爪牙,否则不会轻而易举地撩拨起众人的反叛情绪。
若她当时不祭出自己将军府的身份,恐怕反而会被那些人钻了空子,令雁门关大乱。
可是,瞒了那么久,她本想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和谢徵玄坦白,最终只能被逼突然暴露。对此,谢徵玄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被欺瞒、被利用了?她那时甚至没敢看他。
好在阿兄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她该高兴才是,可不知道为何,她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在这时,营房的门帘突然被掀开。
一股带着寒意的风卷了进来,与此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来人约莫五十多岁,面容清癯,下颌留着长须,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缎官袍,头戴乌纱,腰间束着玉带。
这身打扮与边关军营的粗犷格格不入,却也透着一股来自京城的富贵与威严。
他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带刀护卫。
容羡看清来人,脸色瞬间大变,猛然站起身,失声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容羡的父亲,当朝中书令容愈。
时隔多年,他终于又一次见到了邻家江家的女儿。
容愈目光锐利如鹰隼,从病榻上脸色苍白的江月见脸上扫过,那眼神冰冷而审视,不带丝毫温度,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仿佛在看一件物品。
末了,他嗤笑一声,抬眉道:“小月见,不认得我了?我是容伯伯啊。”
江月见心中一阵恶寒掠过,她的身份已然暴露,恐怕容愈在来的路上就已知晓了全部。
但他来此是要做什么?又是谁派他来的?这个时机怎么想也不对劲。
容愈没有将她的无视放在心上,只是随即又将目光落在儿子容羡身上,那眼神深邃如井,似笑非笑。
“阿羡,跟我出来。”即便是面对儿子,容愈的声音也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