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羡只问:“宋将军可否作证,此画乃骠骑将军所作,画中人乃骠骑将军之女?”
“自然。”宋迁回道:“我虽未打开过画,却也从将军口中知晓,画中人正是将军女儿,时年十二,如今该有十八九岁了。且将军曾对我言,画中有他亲笔落款,将军的字,军中多人识得。”
“好。”容羡应了声,随即将画捧着,行至江月见身侧。
她立于高台,微微俯身,接过画卷,唇角绽开轻浅的笑。
“多谢你。”
容羡无言退后。
而江月见回眸扫视眼前众人,顿了顿,将画卷徐徐展开。
画卷不大,绢色有些泛黄,但画工细腻传神。画上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倚坐在秋千上,明眸皓齿,眉眼弯弯,笑得无忧无虑。
画中人的眉眼、鼻梁、唇形,甚至笑起来时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与此刻站在高台上的江月见,有着惊人的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几乎与江月见此刻眼中那份坚毅如出一辙。
画卷右下角,是几行遒劲有力、力透纸背的题字:
“——爱女十二岁小像。父手书于雁门关。愿吾儿岁岁平安,喜乐无忧。”
众人哗然大惊。
冲在前头的宋迁更是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睛盯着那幅画,又猛地抬头看向江月见的脸。
他想起初见时,为何这位初霁姑娘会唤他“刀哥”,他该想到的,除了江颀风,还有谁会这样叫他?
画中少女明媚的笑容与眼前女子坚毅的眉眼在他眼中重叠、交织,他的心越发滚烫。
“是……是将军的笔迹,是将军的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还混杂着极力控制的哭腔,他忽然双膝跪地,朝着那画卷,也朝着江月见,重重地磕下头去。
“真的是将军的女儿!”
坚毅的青年声音渐渐颤抖,“我竟没认出你来,将军……将军在天之灵……若知道你还活着……”微小的哭声不断从他喉中逸出。
疯刀的反应,无疑是最有力的证明。
那些曾经跟随骠骑将军,见过他笔迹的老兵们,比对着那幅画,和面前少女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再看看宋迁那激动到无法自持的模样,再无怀疑。
质疑声瞬间被巨大的激动淹没,老兵带着新兵们激动地围拢过来,将她簇拥在人群中,高声欢呼。
江月见眼中也早已涌上了滚烫的泪水。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画卷,那薄薄的绢布仿佛还残留着父亲掌心的温度。时隔六年光阴,父亲的拳拳爱意再一次透过虚空,拥抱住了她。
她将画卷小心地重新卷好,贴身收起。再抬头时,泪水未干,目光却更加坚定锐利,她扫过所有士兵,声音坚韧,高喊道:
“我父江河,一生镇守边关,血染黄沙,最后却蒙受不白之冤,含恨而终。兄长更是被奸人构陷,至今生死不明。我江家满门忠烈,为大黎戍守边关二十多年,何曾有过二心?今日,贪墨军粮、构陷忠良的真凶就在眼前,外敌入侵、家国危亡的时刻就在眼前!”
她抬起手臂,指向关外烽火燃起的方向,如泣如诉:
“你们是愿意相信构陷忠良的伪君子郡守的鬼话?还是愿意相信与我父一样誓死守护边关的摄政王?!”
“你们是愿意在这里自相残杀,让亲者痛仇者快,让乌桓的铁蹄踏破我们的家园,蹂躏我们的妻儿老小?还是愿意拿起武器,跟随摄政王,像当年跟随我父一样,用手中的刀剑,去杀敌!去保家!去卫国!去为所有被贪官污吏害死的袍泽兄弟、无辜百姓,讨还一个血债血偿的公道!”
她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悲壮无比。
“将士们,我江月见在此,以我父在天之灵起誓,以我江家满门忠烈之名起誓,定会要查清当年冤案,揪出真凶,更要与摄政王一起,守住雁门关,绝不让乌桓踏进我们的家园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