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冲上去,会被乱兵撕碎。
但她的动作太快了。还不及他反应,她已站了上去,背对着他,身形消瘦,似初春抽芽的柳条。
“雁门关的将士们,边关的乡亲们,看看我。”
寒风呼啸,吹乱了她的鬓发。
她站在高台之上,迎着数万道或震惊、或茫然、或依旧愤怒绝望的目光,抬手,掀开了帷帽。
乌黑如瀑的长发,在帷帽摘落的瞬间挣脱束缚,倾泻而下,在凛冽的寒风中肆意飞扬。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清越而悲怆的呼喊,那声音穿透了混乱的喧嚣,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我,名唤江月见,我是——骠骑将军江河的女儿,江月见。”
这个名字,如一声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江家军心头,更狠狠劈在谢徵玄的心头。
他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高台上那个纤细却挺直如松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心疼和难以言喻的灼热的情绪,冲垮了他紧绷的理智。
她说了,她说出来了。
——为了他,为了陷入绝境的他,为了这座即将倾覆的关城。
她竟然……竟然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将军府遗孤的身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皇权的屠刀之下。
一股强烈的酸涩冲上谢徵玄的鼻梁。
他看着她被寒风吹乱的乌发,看着她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脊梁,听着她带着哭腔却字字铿锵的悲壮呼喊,眼眶温热。
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份,他就想护着她,帮她查案。但他从未想过,也绝不允许,她以这种方式,在这样凶险的时刻,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名字背后所承载的血海深仇。
她还没有说出更多,他却已明晰了她的所思所想——她站在高台上孤注一掷的勇气与牺牲,是在用自己的命去赌。赌他谢徵玄能赢,赌雁门关能守住,赌将军府的冤屈能昭雪。
这份决绝的信任,和不顾生死的维护,倏然冲垮了谢徵玄的无力,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的激荡。
前所未有的滔天战意熊熊燃起,他暗暗起誓,他谢徵玄誓要护她周全,为她荡平一切障碍。
而人群中无数道目光震惊地聚焦在江月见脸上,众人难以置信。
骠骑将军的女儿?!她还活着?!
“你如何证明,你是将军的女儿!”
“将军之女,不是早就被砍头了吗!”
“就是!”
而江月见在人声鼎沸中回首,望向容羡。
这个眼神平静而温和,若不细看,怎会知道她眼底噙着细微的水光。
“阿羡。”她轻声唤。
多余的话她没有说,可容羡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无声摇头拒绝。
“阿羡。”她又唤。
容羡的心灰败如死,挺拔的脊背仿佛被这一声呼唤瞬间压垮,他望着她,半晌,才微微颔首,取来了那副画卷。
宋迁望见他怀中抱着的画卷时,愕然道:“容大人,这幅画像怎么会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