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怎么读起兵法来了?”采薇起了几分兴趣,低着头辨认书上的字,“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娘娘,这是什么意思?”①
顾姝臣抬眼瞥她,见采薇满脸不解,开口解释道:“这句,讲的是兵道之法,强则示之弱,勇则示之怯,方能一战而胜之。”
采薇听得云里雾里,见自家小姐一本正经的神色,忍俊不禁道:“娘娘怎么看起兵法来了?是放着好好的侧妃不当,要去跟着二公子当女将军了。”
被她这么一揶揄,顾姝臣心中羞恼,抬手轻轻在她胳膊上打一下:“你这丫头惯会胡说。我是看你虚心求教,才提点你几句,谁想你是诚心打趣我。”
她目光移回书上:“快去做你的活计吧,再想问我是不成了。”
采薇不依不饶:“奴才识的字不多,也不如娘娘博学,可奴婢也有颗求上进的心,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再给我讲讲嘛。”
顾姝臣抿唇一笑,斜睨采薇一眼:“罢了罢了。你若是想听,我便给你讲讲。”
她手指抚弄着书页,对着采薇莞尔:“前些日子二哥给我带的那封信,末尾添了一句,说我若是闲暇不如读读兵法,能解惑增智。我当时还将信将疑,如今看来,二哥果真有远见。”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几分:“兵家之法,不在于百战百胜,而要一战而定。养精蓄锐、谋动后动,一招致胜,往往要比一百场胜仗来得重要。”
采薇仔细听着顾姝臣的话,若有所思:“所以……娘娘是说,我们长乐阁也要按照书上那样,按兵不动、静候时机?”
顾姝臣赞许地看着采薇,不愧是顾家出来的人,孺子可教也。
…………
晚间,顾姝臣便得了信,韩太医来瞧过,还带来太医院专管药材的周太医,三个人分析了一通,又翻了几本古籍,终于得出结论,张孺人所中之毒果然不来自北地,而是江南一种特有植物制成的鸩毒。
找到了毒物来源,三人开始研究解药。所幸这毒虽与北地的毒物相似,解药却并不难配置。顾姝臣得信时,解药已经被送到张孺人处了。
顾姝臣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其余的事情都好说。
既然顾姝臣的嫌疑暂时解了,作为东宫里头一位女主子,还是要去画扇阁里慰问一下。于是一大早,顾姝臣就带了一支皇后娘娘先前赏赐的长白山百年老参,直奔画扇阁去了。
里间里依旧充斥着浓郁的草药气息,架子床上的张孺人面色却好了很多,见顾姝臣进来,勾起一个笑容:“我这般样子,不能给娘子行礼了。”
顾姝臣摆摆手,嗔怪道:“说的什么话,你身子要紧,管那些虚礼做什么。”
婢女搬来圆凳放在床边,顾姝臣坐上去,牵起张孺人的手。
“如今可感觉好一些了?”
张孺人含着笑点点头:“本来也没多大事。”她说着,瞪了一眼旁边侍立的小棠:“都是我身边的丫头,大惊小怪的。”
小棠闻言不禁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张孺人作势斜睨她一眼,骂到:“还愣着干什么?是傻了不成?还不快去给侧妃娘子倒杯茶!”
小棠应是,忙不迭跑出去给顾姝臣倒茶。
张孺人转过头来,看着顾姝臣缓缓开口道:“我这丫头,没见过世面,让娘子见笑了。”
顾姝臣眸光微动,替张孺人掖了掖被角:“她也是一片忠心,担心则乱,何必苛责呢?”
说罢,她看着张孺人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说道:“更何况,这事也原是我疏忽大意……”
张孺人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话:“娘子今日是来看望我,还是来负荆请罪的?若是来探望,您便是客人,我自然十二分敬重娘子;可若是负荆请罪,我可不管您贵为侧妃,非得由着性子罚您才是。”
顾姝臣没说完的话噎在嗓子里,听到她这么直白一句话,悻悻摇了摇头:“自然是来探望你的。”
张孺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娘子别看我小门小户的出身,又没福气托生在大夫人肚子里头,却也是从小读着诗书礼易长大的。说句不谦逊的,懂的大道理未必就比娘子少。”
顾姝臣慌忙开口道:“我自然知道,娘子不是不明理的人,否则,今日也不会来了。”
张孺人闻言也是一笑:“自然,你是个睚眦必报再记仇不过的人了。若我真心要你负荆请罪,下一次咱们再这样面对面说话,恐怕得到咱们做了太妃的时候。”
这话带了几分刻薄,顾姝臣心里了然,张孺人是在说先前豆蔻子那庄事了。这事她瞒得好,张孺人并不知道内情,自然也不知道,豆蔻此时正好端端地被她藏在顾家呢。只是她也没想着反驳,笑了笑便把这事糊弄过去了。
…………
回了长乐阁,又要到了用午膳的时辰。顾姝臣坐在玫瑰椅上看宫人们摆膳,心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先前她在闺里的时候,总觉得日子过得慢,描字绣花时,非得看着滴漏一刻钟一刻钟地数。如今她却觉得时日不够用,仿佛才刚用了早膳,午膳立马就又端上来了。
如今天气渐渐热起来,东宫里也换上清亮的菜色。顾姝臣慢条斯理地嚼着水煎虾饺,想起沈将时先前说过的那趟江南之行来。
北疆汗王亲自带着公主来朝拜,原本定好月底出发往江南的行程,大抵是要往后推迟了。顾姝臣心里倒是不担心那北疆公主,只可惜满心期待落了空。
书上尽说烟雨江南,柔柔的雨水养得出袅袅娜娜的美人。可惜她是上京城里生人,祖辈又是从北方黄土之地来的,从小在家里见的,就和江南秀美沾不上一点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