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他不是来找你,你不知道。”
“我必须记住?”
林曼容比当事人还在意,简直如临大敌,好在素养压制住了惊讶与愠怒,她憋了下,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争什么,只是不放心,亲自到这边确认。
看陈则的样子,他们目前应该还没缓和,林曼容五味杂陈,稍稍宽心些。
“你……”她嗫嚅,抓住包,“你最好能说到做到。”
哐当。
又一个零件被斜下来,金属落地的声音清脆,动静颇大。
林曼容戒备,以为这是要怎样。
陈则看都不看,把零件丢一边,埋头干活。
“有这闲工夫,找方时奕谈才是正经,周嘉树扯淡你也信。”
不提周嘉树,林曼容对其的态度亦模棱两可,单单表示:
“时奕现在不肯见我和他爸,你们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关心,但是他最近情况已经很不理想,你别再逼他了,好聚好散,对你们都好。”
这话讲得,倒成了陈则的不是了,搞得是他对方时奕死缠烂打一样。
“我逼他……”陈则抬头,停下手上的动作,“你要不当面问问方时奕,谁逼谁。”
对林曼容能讲出这番话感到荒唐,虽然知道她对自己有不轻的成见,但没想到能歪到这个鬼样子。
陈则丢开扳手,站起来。
“方时奕是没断奶,再过两年就三十的人了,还需要他妈给他出头?你要能聊就好好聊,聊不了就出去,别搁这儿碍事找茬。”
林曼容个子不高,一米六出头,她气势再强,还是压不住身高带来的差距,陈则一起身,她的傲慢荡然无存,反被镇住。
陈则的话粗俗,林曼容接受不了,登时哽在当场。
“我不是你儿子,来我面前逞什么威风。”陈则以往都尊重长辈,念及他们是方时奕的家人,被咋说都不计较,但今时不同往日,双方没关系了,再到他头上撒野无异于自讨苦吃,“你们和方时奕的事情与我无关,他见不见你们,那是他的意愿,我管不着,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不要他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林曼容不是第一次不分青红皂白了,陈则刚和方时奕在一起,她和方爸便认定是陈则引诱方时奕。
懂事优秀的儿子从小谦和温柔,从不让家里操心,青春期连早恋都没有过,结果有一天带个男的回去,公开自己是同性恋,毫无征兆就出柜了,若不是有人引导,绝不可能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方时奕和陈则交往后性情更是天翻地覆,斯文平和的少年一去不复返,方爸只是嘴上说别把陈则带回方家,气上头了讲了两句重话,方时奕便买房搬出去单过,与家里对着干,只要提及与陈则有关的事情,一家子总是谈不拢,吵到不欢而散。
甚至方时奕还想和陈则结婚,出柜还不够,得正大光明领证,国内不行就去国外,去合法的地方结。
而陈则,作为矛盾的根源,他心安理得——在林曼容看来,他从头到尾置身事外,一家子因为他而生分,冷战,可他一次也不试着去调和,或是做点什么。
陈则拐走了方时奕,这是不争的事实。
方家不是没尝试过接受陈则,可两个年轻人发展差别过大,方时奕一路上行,陈则却始终走下坡路。
方时奕闹到与家里决裂之际,最终是方家说给他们一个机会,并未真正同意,实际就是给陈则机会。
方家以为,凭陈则庆成电科大毕业生的身份,堂堂高材生,他再怎么也差不到哪里,所以才愿意退一步。
可陈则至今非但没为了爱人努力更上一层楼,反而愈发不思进取,安于现状就算了,还干起了上不得台面的死人勾当。
天底下前途坦荡的大学生哪个不是卯足了劲儿向上爬,拼命奋斗改变人生,只有陈则最没出息,不单单自甘下落,还把导致他家破裂的罪魁祸首的女儿、母亲接进家好生养着,完全忘记他亲妈是咋疯掉,曾经多可怜,多可悲。
无情,无义,良知泯灭,基本做人的底线都没了。
林曼容浸润生意场多年,自认看尽了丑恶现实,但甭管多没人性,像陈则这种的还是极少数。
就算感情淡漠,就算是恨,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行为。
林曼容和方爸看不透陈则,他太可怕,是异端,冷血怪物,故而对其排斥嫌恶。
眼下陈则口出脏话,更加验证他们对他的印象,刚分手样子都不装了,露出本来的可憎面目。
林曼容一个人来的和平巷,司机都在外边等着,大早上巷子里空荡,人影都看不到一个,偏僻地方杂乱,容易出事端。
该说的说完了,本就没啥能与陈则讲的,以防万一,林曼容不会故意去激怒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性,而且还是陈则这种在她看来一事无成的底层人。
“只要你别出尔反尔就行,其他的我们也不想管,你们年轻人自己的问题,我们确实插手不了太多。”林曼容以进为退,停顿半秒,“还有,今天的事,你也不要让时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