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皆是一愣,情况好似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但他们依然不敢抱有乐观的想法,他们不知道许明月喊他们过来做什么,之前的批斗与审判中,也不乏先让他们坐下,再让他们自己忏悔,自己审判自己,再所有人都开始审判批斗自己的。
他们只战战兢兢颤颤巍巍的坐到竹椅上,屁股都不敢坐实了。
几个民兵都还站在外头,许明月自然不会对几个被打成‘臭!老!九’‘□□’的几个人表现的很热情。
她从手中的表格中抬起头,看向几个坐下的人,“陈卫民,哪位?”
陈教授抖了抖嘴唇,嗓音干涩:“我是陈卫民。”
许明月填着手中的表格:“年龄,民族,籍贯。”等这些基础信息都一一问过之后,才问他们:“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
陈卫民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简直忍不住要老泪纵横,自己一辈子教书育人,专心研究学问,临到老了,却因为自己教书育人、研究学问而获罪。
然而他却不敢不答,颤着声音说:“教师。”
他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满腔的悲愤淹没了他,他不明白这世界是怎么了?就像原本明明该是明朗的天空,忽然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黑布。
许明月声音依旧平静:“擅长什么?教什么专业的?”
许明月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她这里只有这些人的名字和罪名,并没有他们擅长的东西,也不知道周书记说的水电专家是哪几个。
陈卫民紧闭了眼睛,复又悲凉的睁开:“水力。”
多的,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过去他所骄傲的地方,如今都成了他的罪孽。
许明月登记完一个,又开始登记下一个。
许明月并不懂水利,自然也不知道水电站要如何建造,她了解完才知道,眼前的几个专家教授也不是来自同一领域,例如陈卫民,擅长的是水力学和河流动力领域,另外几个专家教授,有来自化学工程领域的,有农业机械化工程领域的。
许明月也是问完了才知道,为什么这些专家教授是这十年动乱中第一批被下放的专家学者了,他们居然无一例外,全都有海外留学背景。
这时,由许红菱领着带来的两个中年女人也来到了许明月办公室,原本忐忑不安的两个人,在见到坐在许明月办公室的陈教授他们后,眼泪唰一下盈满深深凹下去的眼眶,却克制着没有落下来,只双目空洞的站在旁边。
许明月也指了一下另外一边靠墙的两个竹椅:“坐。”
许红菱爽朗地笑着对两位中老年女姓说:“主任叫你们坐,你们就过来坐啊,快来!”
两位下放来的女性有些吃惊这个之前接他们的年轻女人,居然是这座监狱能做主的人,此时她们也察觉了事情好像并不如她们想象的那样糟糕,可还是忐忑的坐了办公室右边的椅子上。
许明月同样问了她们俩擅长的领域,让许明月惊喜的是,两位女同志,居然一位是教物理的,一位是医生。
她期待已久的医生终于归位了呀!
许明月当场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几位说:“今天干了一天活,几位都辛苦了。是这样的,我们计划在临河大队建一个水电站,一是要解决大河以南的旱年大河抽水灌溉山脚下田地的问题;二是解决大河以南的几个大队,包括我们蒲河口在内的通电问题,几位都是擅长这一块的专家,我想把这项工程交由几位来负责,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建议?”
第162章 第162章几个人都是愣了一下,……
几个人都是愣了一下,以为又是什么新型的审判他们的方式,想用这样的方式引他们说出‘走,zi,派’的话,再将他们打入深渊。
一时间,他们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同时,又害怕等待他们的是更加恶劣的殴打与批斗。
他们都坐在竹椅上,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说错了什么。
许明月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脸上带笑的说:“情况是这样的,我们这边因为眼前这条竹子河相隔,分为大河以东和大河以南,我们的河对岸就是本地最大的煤矿山,因为这座煤矿山的存在,已经通电了十年,去年我们终于将大河以南到炭山的道路修通,就向上面领导申请了给我们大河以南也通上电的事,实不相瞒,几位是我们向上面领导申请特意安排到我们这里的专家教授,为的就是给我们大河以南的老百姓建一个水电站,解决用水和用电的问题,关于水电站的选址我们也有了初步的打算,但这事你们才是专家,还是要听你们专业人士的安排,而且这事我也希望能尽快落实,今晚你们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将会带你们去要建水电站的大队,你们看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要我们配合采买的,只要能给我们大河以南通上电,建好水电站,人力物力我们能支持的都会尽量支持!”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坐在她旁边的孟福生适时的递过来一杯枸杞水,许明月顺势就喝了一口,对坐在右边的四五十岁的女同志说:“您原来是医生对吧?不知道学的中医还是西医,正好我们蒲河口卫生所里还缺一个医生。”她抬眸对坐在一旁的许红菱说:“红菱阿姐,一会儿你带张医生去一下医务室,以后医务室就是张医生办公的地方,缺什么少什么,需要采购什么,你让张医生给我拟个单子出来,能够办的我们会尽量采购,采购不到的……”她看向张医生:“你看看方不方便教一下我们大河以南的村民们辨识一下草药,可以向当地村民求购草药。”
这样既解决了大河以南的老百姓缺医少药的问题,同时还能给这边的老百姓增加一点收入。
当然,这件事肯定要以公家的名义来收,有钱就给钱,没钱就算工分,具体怎么操作,还要看具体实施后,村民们能接受哪样的形式。
他们就这么呆愣看着许明月和他们说的话,从最开始的防备,到现在防备中带着一点期望。
因为许明月说的太真了。
说完后,许明月就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说:“已经晚了,你们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带你们去实地考察一下。”说着,指着桌面上的那盏昏黄的油灯说:“这盏灯你们拿下去。”又对许红菱说:“红菱阿姐,蚊香给他们拿两盘。”
河边潮湿,蚊子尤其多,又大又毒,要是没有蚊香,晚上能被蚊子抬出去。
陈卫民几人都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都是真的,不过半个小时时间,他们经历了惊惶与绝望,又仿佛看到了一丝丝的光亮。
见他们不动,许红菱十分有眼色的上前把油灯拿着,小心的走在前面,笑着说:“你们对这里不熟悉,这灯你们拿着,不然看不到摔一跤可不得了了!”
许红菱在前面领着几人下楼,几个民兵拿着木仓跟在后面,一直到把他们送到他们的牢房,片刻后,又拿了两盘做工粗糙的蚊香过来。
这些蚊香就不再是许明月做的了,而是去年冬天他们闲着猫冬的时候,许明月指导他们做的,和外面买的做工完全不能比,就图一个量大管饱,由于主要材料是辣蓼草和艾草,蚊香点燃后味道有些呛人,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嫌它味道呛,蚊香不论是在蒲河口还是在大河以南任何一个村子,都是极其抢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