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科萨娜抬头朝他温良地笑笑,尖而高的鼻梁边上的浅棕色雀斑正以冷白的面容打底,褐色眼仁外的晶状体通透澄亮,仿佛多看上几眼就能够数清楚眼底的血管。
伊凡的心跳加速了一下,像有火在心里贪婪地烧。很快,他很好地收敛起来,就像行刑人的黑氅掩映住枪与刀的金属光泽。
不过,黑氅盖得住刑具冷幽的光,却掩不住残酷的杀意。
奥科萨娜将年轻人的想法一览无余。
女仆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躲开伊凡那双想要牵住她的手。
伊凡眨了眨眼睛说:“克秀莎,让我送你回家吧。”
奥科萨娜的眼皮垂了下来,似乎在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反感。
“谢谢,但还是不劳烦伊凡先生了。喀山事务繁忙,这离我家中也并不远。”
伊凡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于是,奥科萨娜背对着身穿黑氅的行刑人,走进风雪。
她穿越林间,越过雪覆盖着的矮山坡,来到一处宅邸。
虽然院落里的灌木明显有时常打理的痕迹,使这里倒不至于阴森,可这座古朴的宅邸看起来依旧是没什么生气,只因为它的寂静。
整个建筑安静得如雕塑一般,静静矗立在雪下的山林之中,如果有旅人偶遇此地,想必一定为它之于常理的突兀和之于环境的融洽而惊叹。
当然,这里很少有外人乱入,山林间的术士迷阵礼貌地让他们走上另一条路。能来到这里的,多半都是为数不多的战友、朋友和家人。
奥科萨娜取出钥匙开了院门,鞋跟扣响石砖地。
走进了院内,她才能听到宅邸深处若有若无的钢琴声,平稳的乐声并没有因为女仆的回返而有任何变化,只是继续悠长。
“夫人,我回来了。”
她没去追索琴声,只是先上了二楼,对半掩着的房门毕恭毕敬地回报。
“快进来和我聊聊吧,克秀莎。”
奥科萨娜没有犹豫地推开门,屋子里的壁炉火正旺,让空气变得远比山间和城区中都要怡人。
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正伏案写作,窗边的雪反射出的白光正映在她的脸上。
女人有一头夺目的银发,而且长及腰间,此刻散落在纯黑色的羊毛衫外,撞色明显。
她扭回头,朝奥科萨娜挥挥手,女仆恭顺地在女主人身边坐下。
“拉普诺,我回来了。”
“克秀莎,他们没有太为难你吧?”
被叫做拉普诺的夫人看起来倒很年轻,似乎也就比二十七岁的奥科萨娜大四五岁。至少,完全不像是生过两个已经十九岁大孩子的人母。
这种程度的年轻,已经不能单单用保养得好来形容和解释了。
“没什么大事,也没有人为难我。我毕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家的女仆。”
奥科萨娜接过女主人递过来的热茶,微抿一口,对于这稍稍错位的一幕,两人却都并无异色,让人好奇她们为何如此相处。
“涅夫斯基家的小儿子伊凡跟我说,是他去接你的。”
叶夫根尼娅重新蘸了蘸墨水,用鹅毛笔在纸上书写着一行行细密优美的字迹。奥科萨娜看着墨水爬满羊皮纸:“他是这么说的吗?也算是吧。”
“你呢,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没什么感觉。”
“一表人才的行刑人伊凡,还是涅夫斯基公爵的儿子,居然入不得一个女仆的法眼?”
叶夫根尼娅刚刚说完,就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哼哼地笑起来。
奥科萨娜无奈地捏捏她抖动的肩膀:“可能就是因为他这么‘显赫’吧。”
“克秀莎,我说啊,你再不找人结婚就真的变成剩女了啊,老大不小了。”
奥科萨娜默默起身,拨了拨炉中的火,良久,才说出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