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走过去,蹲下身,把木箱轻轻合上。一股尘土与金属味混合的气息扑上来,是他留在这世上的痕迹。
角落有一叠写了一半的纸张,字迹还歪歪扭扭的,像是练了许久才放弃。他总说讨厌写字,也确实没写成什么好看的笔迹。那上头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类刀法的变化,还有几笔潦草的战术设想。
在最底下,摸到了一本旧书册。书皮已经翻起了角,像是经常拿来翻看。我指腹一顿,感到书页中间似乎夹了什么。
抽出一页纸。
墨迹略显拖尾,看得出下笔匆促,有些笔画甚至压得纸纹发皱。
不是泉奈的笔迹。
比他的更重,更凌厉,每一划都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我盯着上面的一行字,看了很久。
“太迟钝也好,太犹豫也好,战争结束前,别动摇。”
只有这一句。
底下还有几笔像是写了一半,又被硬生生划掉的字,墨痕拉长,似乎是手中笔被人猛地扔开。
我认得这字,是斑的。
他不爱落字,更不惯写情绪。但这几笔里透出的,不是冷静,不是谋算,而是某种被刻意按住的动摇。
我坐回原位,把那页纸放在膝头,过了很久没动。
这纸是怎么跑到泉奈的书里来的?
如果是随手夹进去,泉奈不会没注意到。
那只能是他发现了……但什么都没说,就这么悄悄地收了起来。
他大概也知道这写的是谁。就像他一直知道、却从不拆穿我们之间那些沉默的东西一样。
我摸了摸那行字末尾被划掉的痕迹,想了想,把纸折起来,重新夹回原位。
斑你这人啊。
到死都要嘴硬。
就放在泉奈的书里吧。
那里,不需要人再多说什么。
夜很深了,我却没有半点睡意。
月光照进榻旁,铺在地板上,好似浅浅结了一层霜。风从窗棂边吹过,冷得发紧,我裹紧被子,试图挤出一丝倦意,却怎么也无法安下心。
脑子里乱七八糟,全是些没头没尾的片段。
泉奈小时候练刀总是摔倒,斑每次嘴上骂得凶,最后还是一边叹气一边把人从地里拎回来。
后来我也学会了这套,嘴上说着“怎么又弄伤自己”,手却已经把药膏递过去。
这屋子里藏着的,都是那时候的空气,暖的、旧的、含着感情的。
如今剩下我一个,还醒着。
我撑着额角,闭上眼。
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