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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青蘋之末（第2页）

“所以，你把这件事在你这里拦截了下来，只要没人发现，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沧瞳打断了他。

执事长终于意识到了万事休矣，一步错步步错，他的好运似乎要到此为止了，而她冷漠地下达了对他的判决：“祝你好运吧。”

作为星罗皇室的人，看到武魂殿欺上瞒下弄虚作假，戴沐白本应是会喜闻乐见的，更何况他对沧瞳还一点好感都没有，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想了。

可与此同时，他又发现了一件让他感觉奇怪的事。

更让她生气的，似乎并不是武魂殿错过了一个天才，她的气场彻底沉凝下来，是在那个执事长说出“某些手段”之后。

保持着落后半步的距离跟在她身后离开了武魂分殿，他手里还零零碎碎地提溜着她路上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她不许他用储物魂导器——他看着她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金边的背影，不知道是被好奇还是某种压抑许久的情绪驱动，他还是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你为什么那么生气？”他声音里殊无情绪，“面对潜在的威胁，采取一劳永逸的方式……有什么好奇怪的？”

沧瞳没有回头：“这就是你被教导的帝王心术吗？”

她果然知道他的身份，戴沐白心底微冷，同时又忍不住想嗤笑，问她既然知道，就该也清楚，他从来没有被当成未来的“帝王”教育过。

他只是被当成“磨刀石”培养长大的啊。

要他天真，要他热血，要他脑袋空空他们说什么他信什么，去憧憬了不起的兄长，拼尽全力追逐他的背影。

然后在他以为他终于要够到他眼中光芒万丈的背影的时候，再告诉他，在那个人眼里，他从来都只是“需要杀死的绊脚石”，他被允许拥有的一切连同他自己，都只是催生这份决意的养分。

譬如一盏玻璃人像被人高高擎起又重重摔下，整个世界轰然崩塌，粉身碎骨。

母亲不忍，想方设法把他送出了帝都，可既然连他的诞生都是为了作为祭祀中“血亲”这项祭品，用胸口剖出的血去濯洗新皇的冠冕，那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宁可自甘堕落，让兄长哪一天来杀他时少些成就感都是好的，能想象到最大程度的报复也只是这样，整个人像是浸泡在蚀骨的酸液里，自己渐渐烂掉的声音从清晰到习以为常的模糊，直到再也听不见。

“我听说野兽如果一胎产下多崽，无力养育，往往会放弃体质孱弱的那只。但一些亲近人类的动物遇到这种情况，有时候会想办法把幼崽托付给它们以为可以信赖的人。”沧瞳没有那么过剩的同情心去关心他的成长经历和心理活动，“野兽尚有怜子之心，挑动兄弟阋墙，骨肉相残，戴沐白，你们星罗皇室连畜生都不如啊。”

“你——！”

如同迎头遭遇重击，戴沐白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胸膛剧烈了几下：“……变数是动乱的根源。”

沧瞳冷笑：“就算那个要被抹去的变数是你自己？丧家之犬一样从星罗跑出来，嘴上心上都说着认命的话，结果还能冲着自己眼里的更弱者耍威风，我和你可不一样呢。”

这是她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了，她手指卷弄着颊边滑落的一缕发丝，发丝是流水般婉约漫卷的姿态，她的语气却那么冰冷酷烈：“有人要杀我，我是再不能上赶着让人去杀的。”

戴沐白受够她这种高高在上的傲慢了，她在云端上，从来没有感受过从上面重重跌下来的滋味，倘若和他易地而处，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哪怕要杀你的人是君父？”

那双眼睛终于转了过来，平静地看向了他：“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有风起于青蘋之末，她言尽于此，如果星罗要继续延续这种愚蠢的规矩，那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