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斗罗喊她“瞳瞳”,等于默许了她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做些她想做的事。
翌日,她光明正大地走出了七宝琉璃宗,没急着立刻去拍卖场,而是在天斗城里溜溜达达,等到夜色渐深,才又去了拍卖场。
这里二十四小时轮转不歇,即使是深夜,看起来依然是灯火通明的,在有些事情上,她记性从来很好,很快根据昨晚那个服务生少女身上的铭牌找到了她。
她的眼睛里没有那时候面对那个蛇女孩时那种温柔的神采了,重新变成了两眼枯井,沧瞳想了想,并没有喊住她,而是等她结束工作回住处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这些拍卖场里的女孩子只有在有了新的主人后,才能离开这里,否则无法踏出这里一步,她洗过了澡,稍稍缓解了一天积攒下的疲惫,怕吵到已经休息的同伴,走到阳台上透气。
屋檐上毫无征兆地探下来一个金灿灿的脑袋,猝不及防的她被吓了一大跳,但在惊恐的尖叫就要脱口而出之前,沧瞳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嘘。”她完全没有自己的这个出场方式很惊悚的自觉,只轻声说,“是我。”
少女认出了这位昨晚见过的贵宾,眼中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而沧瞳确认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后才放开了手,问她:“你现在有空吗?”
在少女的认知里,贵宾的要求是不可以拒绝的,即使她已经下了班,但面对这个问题,她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沧瞳从屋檐上翻下来,坐到了阳台的围栏上,拍了拍自己身边:“来。”
少女犹豫了一下,但被那双蓝眼睛注视着时,她莫名感觉到了一种让她心生信任的温度和力量,她有些笨拙地抓住栏杆,被沧瞳托了一把才翻过来,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她摇了摇头,拍卖场不会给她们取名字,那是她们真正的主人买下她们后才能做的事,至于来到这里之前的名字……她已经忘记了。
她轻轻回答道:“三二一九。”
沧瞳意识到那是她制服上的编号:“那我就叫你小九吧,听起来比较像一个名字。”
那颗小脑袋低下去,慢慢地上下晃动了一下。
“你和那个孩子,”沧瞳说的是昨晚的蛇女孩,“很熟悉?跑去找她,不怕被管事发现吗?”
“客人们拍下人后,管事一般不会去院子里。”听到她提起自己的朋友,小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活泛的神情,细声细气地回答,“我只是想偷偷看她一眼,谢谢您让我和她说话……您把她带回去了吗?”
“啊,她现在在七宝琉璃宗,牙齿……可能有一点困难,但我会想办法的。”
“谢谢您。”她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了些,“七宝琉璃宗也很好,宁宗主是个好人。”
“好人?”沧瞳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语气里带着几分晦涩的意味,“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小九又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但她确实觉得宁风致是个好人:“宁宗主……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们这些人,听说被他带回去的那些女孩子过得也很好。您也是好人。”
……要求也太低了。
沧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后,她又问:“宁宗主把她们带回去,对他而言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自己已经过得很辛苦了,为什么还想要帮她?”
为什么呢。
她们这些人,从来都不被允许离开拍卖场的范围,但是那一次,只有那一次。
拍卖场新到了一批绸缎,人手不够,她们也被派去帮忙搬运,在毗邻拍卖场后巷的院子里,她听见有人在读书。
她虽然什么都不懂,但还是看得出那群孩子穿着的破烂,就和被卖进拍卖场前的她一样,他们也能读书吗?
女老师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一愣,向她走了过来,她遽然回神,窘迫惊恐之下掉头想跑,但她喊住了她,很温和地问她:“你也想读书吗?”
“不……不……”
再待下去,管事就要发现她掉队了,她慌乱地摇头,可女老师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这种反应是因为什么,握住她的手,把一本识字册子放进了她的手里:“没事的,学堂里也有比你大的孩子,只要想学东西,什么时候都不晚。”
薄薄的一本小册子,放在她手里却像有千钧重,又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着她的手心,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女老师终于察觉到了她是在害怕,连忙安慰她:“别怕,这里是武魂殿办的学堂,没人会来驱赶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