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瞳今天依然没有从天斗城回来。
他不至于每天数着她不在的日子,只是多少有些不习惯。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会从某个拐角探出头来,从背后拍一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问他:“你今天怎么不高兴?”
她是经行过他生命里的一阵风,势不可挡却又润物无声地,把自己从“意外”变成了“习惯”,从雪山上再见到她时,她就隐隐有了这样的心理预期。
所以,是他心甘情愿。
面前摆着那只他从武魂殿学院带回来的机械鸟,那时候她在魂导机械导论的课堂上放飞了它,它在教室里轻盈地转过一圈,降落在他面前,鬼使神差一般,他伸出手,让这只鸟儿停在了他的指尖。
原来从那时候起,命运就已经在冥冥之中向他降下了预兆吗?可这只鸟只是依靠机械结构来驱动,失去动力后它就不能再离开,而另一只他想要挽留的飞鸟,他又该怎样才能让她停留。
他不常把这只机械鸟拿出来赏玩,担心黄铜在多雨的灵晔城容易锈蚀,而且承认从那时候起,他就对她心动,会让他有一点难为情,何况她就时时在他眼前,也不需要什么睹物思人。
但现在她不在这里。
他默默地注视着手中的机械鸟,它的眼睛是用蓝宝石镶嵌的。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刚玉要被深埋于地下数百万年计,经过漫长的蚀变、结晶和沉积过程才能形成如斯璀璨夺目的光华,那人的生命相较矿石的形成过程何其短暂,又是什么为她的眼睛赋予了那样让人惊心动魄的华彩?
宿舍门被人推开,雷动走了进来。
玉天心下意识地想要将手里的机械鸟收起来,又觉得动作太明显,反倒会被雷动发现端倪,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倒是雷动看了他一眼,先笑了起来:“队长别藏了,我又不是没上过那堂课。”
“……”
他看着雷动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抱臂,脸上还带着一点轻松的笑意:“你如果不喜欢她,我才会觉得奇怪。”
但额发投下的影子笼住他的眉眼,又似乎让他的神情显出了一丝寥落:“虽然还是有一点不甘心……但你确实和她更般配啦。”
“但是,这不是说我以后就不喜欢她了。”他说,“看到高天明月的光明,心中自然而然生出欢喜,也是人之常情吧。”
“既然是高天明月,遍照世间,你我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同样是看着月亮的人罢了,“她又不会因为‘般配’就喜欢什么人。”
他看天不太好,带上雨具打算去实验田里看看。
沧瞳说项目进展到了新阶段,不久前扩大了实验田的规模,因为选在了城外,她没法时时过去,将其委托给了附近的农人照料。
起初他有些担心他们能不能做好,但她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看天吃饭,肯定知道该怎么做,而且她给他们画了图解,只是重复的机械性劳动而已,没什么难度。
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农人对土地的热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如今眼见已经开始挂穗,有人干脆直接在田边搭了窝棚,日夜看顾,生怕出了纰漏。
相处下来,他们已经不那么怕他了,见他走在田埂旁,还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摘下头上的草帽扇风,欢天喜地道:“我种了这么多年地,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麦穗呢——你们魂师就是有办法,种地都比我们种得好。”
“是瞳一直在做这些事,我只是在帮她。”田边的水车在转动中吱呀作响,他蹲下身,找到了松动的轴承,把它重新拧紧,“如果顺利的话,你们以后也能种上这样的粮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