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按照沧瞳离开时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她暂居的旅馆。
她坐在大堂里,看样子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满脸不高兴地拿刮刀使劲儿往面包上抹果酱,不知道是她容貌太盛还是神情太不和善,大堂里没一个人敢靠近她。
看到秦明走过来,她才勉强收起了起床气,冲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不急,你先吃饭。”秦明扫了眼她面前餐盘里在他看来过分简单的早餐,皱了皱眉头,转手把一杯温牛奶递给她。
沧瞳从他清润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似乎每一根都有自己的想法向不同的方向支棱着炸开的头毛,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就着牛奶把剩下的面包三两口咽下去,跑回楼上换了衣服扎好头发后才噔噔噔地又跑下来。
“蓝电家的那个年轻人呢?”
“先回雷霆了,玉大队长这么忙,怎么好让他一直陪我在这里耽搁。”沧瞳冲他眯眼一笑,“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所以在等你。”
秦明稍稍敛容正色:“所以,你真的有办法解决雁子身上的毒素反噬?”
“只是目测,我没法确认程度的深重。”沧瞳想了想,还是谨慎地摇头,“如果要切实的解决方案,我得彻底检查她的身体……所以还是得麻烦你带我去天斗皇家学院一趟。”
为了满足各种拟态修炼场环境的修建,天斗皇家学院并不在天斗城内,而是坐落于距离其十几公里外的山林中,山明水清,风景秀丽,不巧天有薄雨,迷蒙的雨丝飘飘荡荡地随着山风拂过她的面颊。
独孤雁不在拟态修炼场,也不在宿舍,秦明一时间也想不出她去了哪里,但看着蜿蜒曲折好似没有尽头的山路,沧瞳已经不想动弹了,让他先去找独孤雁,她就在这里等着。
“我保证不乱跑。”她信誓旦旦道。
从湖畔的水榭檐下向外望去,湖光清澄,漫山碧透,在朦胧的雨幕中天地都像是被覆盖上了一层低饱和度的色彩,多少缓解了些许被在她看来颇有些暴发户审美的学院建筑的伤眼感。
书里说这种天气很容易让人生出一些伤春悲秋之感,但向来没心没肺的沧瞳拗了大半天也没找到这种感觉,只好悻悻地放弃了,伸手去接檐下滴落的雨丝。
……不管怎么样,至少她看起来还是挺像小说女主角的吧?
临水听雨的少女眉目端丽而轮廓秀致,侧脸在如丝如缕的雨幕中显出哀愁的神色来,赶着去上下一堂课的男生在这惊鸿一瞥间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揽过身边雪崩的肩膀激动地摇晃:“老大你看,是没见过的漂亮妞!”
作为一个合格的纨绔,雪崩对学院里容貌出众的女生由来都是如数家珍的——开玩笑,有雪清河拦在上面,他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干什么——闻言嗤笑:“就咱学院里这帮歪瓜裂枣,也就你……”
仿佛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女孩转过了头来。
雪崩忽然后悔了。
不是说她长得多么面目可憎,恰恰相反,那张脸即使用天底下最挑剔的目光来看也无法找出半点错处,但她的神情却是他最讨厌的那类人。
平淡傲慢,因为什么都有,所以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情。
——雪清河的神情。
可他喜欢的是那种柔弱的,温驯的,会像被折断翅膀的鸟一样伏在他的膝头,仰起脸来用崇拜依恋的目光看着他,如果没有他的允许,她们哪里也不敢去的女人。
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也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吗——他的心头突然涌现了一股激愤,即使她长得再好看,在他眼里也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他真想掉头就走,但他身旁的这群蠢货一点都不会看眉眼高低,还在怂恿他上去搭讪。
他更不想在跟班面前露怯,还是咬牙走了过去:“你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吧?不知道这里不能随便进吗,不过,要是你陪我去喝一杯,我倒是可以不和你计较这件事。”
看来很遗憾,她没有等到宿命中的男主角,反而遇到了一帮反派得很脸谱化的炮灰。
毕竟是在天斗皇室的地界,她不想给秦明添麻烦,只是瞥了眼这群疑似在和她搭讪的家伙,往旁边侧了下脸,用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雪崩愈发恼火了起来,却怒极反笑:“哟,还是个小哑巴?”
他伸出手,轻佻地向她的脸颊上摸去,但他的指尖在将要碰到她的寸许距离外停住了,无法再寸进分毫。
因为她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纤长白皙、仿佛莹润无瑕的牙雕或瓷器一般的手,掌指翻覆间却大力如铁钳,挟制住了他的手,让他挣脱不得。
她终于纡尊降贵一般地开了口:“你是在调戏我吗?”
“话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雪崩挑起眼梢,如果他没有在徒劳地试图挣脱开她的桎梏,他说的这话会让人感觉更有底气一些,“只不过是想请你和我们去坐一会儿而已。”
但沧瞳已经不想再听他虚张声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