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从门后响了起来,接着是正往门口移动的拖沓的脚步声。
沧瞳的算盘打得很好。
身为雷霆斗罗的幼子,有着这么显赫的出身,自己的武魂却向无法修炼的方向发生了变异,这种落差对大师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他恐怕心里始终有一份想要证明自己的执念,否则也不会投身到理论研究领域中去。
而论起这一领域的权威,有什么比得过《武魂》期刊呢。
以期刊编辑的名义向大师约稿,让他的理论得到世人的认可,实现他梦寐以求的夙愿,说不定还能让他因此和父亲缓和关系,到时候她顺势向他提出请求,只要一个叩问山门的机会,想必他不会不愿意帮她这个小忙吧?
但玉小刚的反应就和她想象中很不一样。
院门打开后,沧瞳看到了一张落拓的中年男人的脸——从长相来说比不上玉天心,不过后者毕竟只是他隔了一房的堂侄,倒也不奇怪——眼神中隐含警惕:“你找谁?”
迎着他的目光,她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晚辈沧瞳,慕名而来,请问您就是大师吗?”
仿佛是因为太久没有动用过表情肌,听到这个名头后,玉小刚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只是侧身礼节性地把她让进了屋内,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掠过客厅里的书架,心里更是安定,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听完她说的话后,玉小刚却骤然变了脸色。
“不过一些粗浅见识,不敢妄求付梓,唯恐贻笑大方。”他冷冷地说,“阁下请回吧。”
沧瞳:?
这人像只阴湿的仓鼠一样把《武魂》从创刊号到最新一期一本不落地收集起来,现在登刊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他却一口拒绝了,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您是顾虑我的身份,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次约稿仅仅代表我个人的立场。”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作为编辑,我珍视每一份有价值的思考;作为学生,我不希望您的理论成果蒙尘,如果您同意为《武魂》供稿,我们愿意为您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支持,包括最重要的实验方面……”
但玉小刚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的话语完全无法打动他。
“我要休息了,阁下请便吧。”他硬邦邦地丢出逐客令,打断了她的劝说,转身重重关上了里间的门,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客厅里。
……就这么排斥她吗,也不怕她恶从胆边生一气之下把他的家给他搬空了。好吧,除了那些把书架垒得满满当当的书外,这里确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比起对她身份的抵触,他的排斥似乎更多是因为……恐惧?尽管他竭力保持镇定,她还是感觉到了这一点。
可是为什么?情报里说大师是一个对自己的理论颇为自傲的人,总不能是因为在朝思暮想的学术殿堂大门前产生了自惭形秽的心情吧……那么是,和他被武魂殿除名的那段经历有关?
隔间里,坐在桌旁的玉小刚给自己倒了碗茶水,却因为双手抖得厉害,几次险些抓不住茶碗,反而让不少茶汤溅了出来。
红茶冷透后颜色沉淀,洇开在素色的桌布上,色泽让他想起了干涸的血,他本能地想要用袖子去擦,却怎么也擦不掉。
几次反复失败的尝试过后,他的情绪终于失控了,深深地弓起脊背,用两只手撑住了自己的头颅。
他不该让这个女孩进门的,从看到她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就该反应过来……一模一样的眼睛,蓝色的,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即使被倒映在她的瞳孔中,也不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她的同类。
“不错的想法,但我认为人体的承受潜力仍有被开拓的余地。”她将他递上去的报告随手搁在了一边,“我们都需要更多数据来说服彼此,实验继续吧。”
过往随着那片蓝色,像深海一样淹没了他。
漫长的死寂过后,室内终于又响起了他近似于呜咽的声音。
“……‘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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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引自《三国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