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沧瞳拎回住处的光翎斗罗正在考校她的功课。
虽说武魂都是弓,但这对师徒显然是不能被视作寻常的弓箭手的,胧月弓没有弓弦,因此她其实只是用魂力搓出箭来按在弓上比划射箭的动作而已,理论上她可以实现毫无阻滞的无限连发:光翎斗罗用脚开弓的操作更是不能细思。
但毫无疑问,师徒俩的武魂仍要被归类在“弓”的范畴里,所以挽弓搭箭的基本功决计不能落下。
光翎斗罗的记性并不是很好,因为他总是懒得花费心力去记忆那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但奇怪的是,最开始教导沧瞳开弓时的场景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那时候她还只有很小一只,他得蹲下身来半跪在地上才能在她身后调整她的手势,余光能看见女孩紧紧地抿着嘴唇,尚未褪去婴儿肥的侧脸上满是认真专注的神情。
也许在许多人的眼里沧瞳的性情有些散漫,但看着她长大的光翎斗罗很清楚,面对她真正感兴趣的事,她会表现出惊人的韧性和倔强。
就像她甫学射箭时,膂力尚且不足,姿态也不够端正,十支箭里有九支能脱靶,她也不曾露出沮丧的神情,只是挽弓端端正正地瞄准靶心,直至膂力渐足,才肯引弓放箭,弦无虚发,再不脱靶。而那时候,即使隔着护韘,她开弓的拇指上也已经被印出了深刻的痕迹。
少女沉静的侧脸与多年前那个小女孩子赌气的神情重叠在一起,让光翎斗罗有些恍惚,他甚至想起了更久以前的千仞雪,那也是个倔头倔脑的小孩。
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老了。
弓弦发出一声清越振响,箭镞准确无误地钉入靶心,沧瞳缓缓放松呼吸,放下练习用的长弓,回头看他:“老师?”
那个得意洋洋扬起下巴来的劲头,倒是和小时候等着被夸奖的样子一模一样,光翎斗罗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惆怅被冲淡了些,故意不遂她的愿,冷哼了一声:“心浮气躁,有空去给小花打理花园,没空复习我留给你的功课?”
“哪儿能啊老师。”沧瞳鼓了鼓脸,“菊前辈点名要我去我能不去吗。”
“就是。”雄狮斗罗走了进来,“老五,你少在这里吓唬瞳瞳。来,四爷爷抱抱。”
他笑呵呵地冲沧瞳张开了手臂,但看到他后又高兴起来的沧瞳见状,却往后退了一步。
她满脸黑线:“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你不是小孩儿谁是小孩儿。”雄狮斗罗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她抄起来掂了两下,皱皱眉头很笃定地下了结论,“瘦了。”
“……没有!”沧瞳自觉这段时间以来吃得好睡得香,连婴儿肥都有复现的趋势,挣扎着跳了下来。
除了常年闭关苦修的千道流和代替他履行各项职责的金鳄斗罗,其他几位供奉尽数到齐了,挨个把沧瞳拍拍捏捏检查了一通,她揉揉被蹂躏得通红的脸,老老实实地坐到了青鸾斗罗的身边。
她摆开了棋盘,示意沧瞳执黑子先行,其他人则一人一句地问起了她在学院里的经历。
小话痨的实力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问一句她能絮絮叨叨地把在学院里的事从头到尾都捋一遍,学院里现在大家最感兴趣的活动是辩论,就是辩论着辩论着就开始上演全武行这一点很不好;这几年学院发生了这么多变化,应该让其他学院都看看,校委已经发出了交流活动的邀请函,只是有几个受邀的学院并没有回复;对了对了,定名为《武魂》的学术期刊发展已经步入正轨了,爷爷们有没有什么可以写成论文的修炼心得,促进武魂研究的进步可是大好事呀。
几位供奉面面相觑,他们大多对文字并不感冒,更有甚者一看书就头疼,更别说写论文了;青鸾倒是藏书丰富,但他性格清傲,并无向普通魂师传道授业的兴致。
最后千钧斗罗轻咳了一声,试图另起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瞳瞳在学院里是不是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来,跟六爷爷说说。”
新朋友?那可太多了,一起跑团的,一起种地的,一起鼓捣魂导器的,沧瞳挠了挠脸,按照自己广泛的兴趣爱好把交际圈捋了一遍,问他想听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