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目光,看到一根银色的细线,在他食指指根绕了一圈,向某个方向扯了扯。他向着牵引的方向看过去,对上了艾玛的目光。艾玛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了一边的桌上。
那银线是艾玛的基础魔法具象,西里斯不陌生。
这是艾玛给他的小小信号。
“主人叫我过去。”西里斯对嘉兰道。
“哦,行。”嘉兰以为他是看到了艾玛比的手势暗号,没有多想,“那我去忙了。”
西里斯过去找了个借口,说是有事要跟领主报告,客人们自然识相不再打扰。
艾玛道了歉,转身走向露台。
她走到露台栏杆边上,舒了口气,挺拔的身姿放松了些。
今天外头太冷了,露台的门关着半扇,此刻没有其他人。
西里斯把剩下半扇门掩上,提醒艾玛:“小心着凉。”
艾玛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嗯,我会注意。”
“您叫我有什么事吗?”西里斯问,“或者只是想休息一下?”
“都有。我刚刚看到露台上没人,就想来这边待一会儿。现在雪停了。”
露台外面就是花园,此刻积着大片大片的雪。
这会儿太阳从云后露了出来,洒下温暖的金色光芒,映在寒冷的雪色上,添了几分薄薄的暖意。
艾玛看向他,笑着说:“而且,我今天还没和你单独说过话呢。”
艾玛在某些事上有着她自己的一套奇怪仪式感。西里斯时常搞不明白,但不介意顺着她来。
于是西里斯说:“生日快乐。”
“哈哈,谢谢。不过我不是想说这个。”艾玛靠到栏杆上,想了想,“我今天就十七岁了。波克奈利的法律里,女性十六岁成年。听说在其他国家,也有女性十八岁才算成年的情况。但总的说来,我应该已经能够算作‘可以为自己言行负责的成年人’了吧?”
“当然。”
“好。”艾玛合上手,“我今天早上没有喝过酒,现在精神状态良好,神智清醒。那么,我接下来的话,都是我经过认真思考、反复斟酌之后得出的结论。”
西里斯想,听着像什么协议的开头。
艾玛说到这里,垂下眼,停了一会儿。
“我……后来才认识到,我跟很多人不一样。在魔法的天分上,我确实超出一般人;但作为一个‘人类’,我似乎有某些部分很异常。
“我不擅长理解一些对他人来说理所当然的感情。或者说,即使大脑能够理解,我也无法共情。对雪莉她们来说,因为什么事高兴、伤心、生气,都像呼吸一样自然。我也有这些感情,但很难像她们那样强烈。有时候那些情绪太过微弱,我甚至察觉不到它们存在。
“很难证明,这是我天性的一部分,还是后天环境所影响形成的个性。但我需要承认,这种特质是我的一部分。我没办法否认。
“我花了很长时间去理解‘爱情’。看了很多书,也接触了很多据说抱有这种感情的人。我可以用思考的方式理解很多问题,但它似乎是仅通过思考无法解答的。
“所以我尝试着……去感受自己。”
艾玛按着自己的心口,向西里斯抬起眼睛。
阳光在她身后,反而衬得她金色的双眸愈发明亮……和温柔。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仿佛微微燃烧着、化开了,带着西里斯从未在她眼里见过的灼灼生机。
“现在,我的感情告诉我,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对你所抱有的情绪,远比对其他任何人都强烈。就像现在你在我面前,我很高兴见到你。
“我想,我应该将这种心情解释为……‘我喜欢你’。”
西里斯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曾经给过您回答,我的答案没有改变。我很抱歉。”
“嗯,我明白,你不会回应我。”艾玛点头,“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无论是这份感情本身,还是我终于能理解这份情绪所代表的意义,这两件事都很让我高兴。你很重视这种感情,所以我想用更正式的态度向你说明。”
“感谢您这份……体贴。”西里斯顿了顿,“所以特意挑在现在说吗?”
“今天天气很好,是我的生日,适合把我的想法告诉你。所以,还有一件事。”
艾玛看着他,轻快地说:
“——我决定离开费拉约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