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千次一万次穿过熟悉的麦田,在森林的草地上睡着了,一千次一万次等着某个确定的人找到他。
太阳落下去,天空沉下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风声和村庄都溶进黑暗里。
黑暗里他慢慢地想起,没有人会来叫他回家了。
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是因为翅膀仍然在替他遮挡阳光,而是他正身处黑夜里。
那对角早就已经没有了。
西里斯对自己重复道。
很早、很早的时候,他早就把自己的双角……亲手割断了。
西里斯慢慢地睁开眼睛。
他以为自己会更加平静的,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
有多久没有想起那时候的事了?他连一个大概的时间也说不出来。
他不愿意想起来。
他以为自己快忘记了。
可身体在提醒着他没有。
就算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间,那剖开胸膛、挖出心脏般的、鲜血淋漓的疼痛,连细节都是清晰而鲜活的。
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
但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潜伏在血脉中的、身体每一个角落里的怒火从未熄灭过,它们燃烧起来,蔓延成临界点上的暴怒。身体里的鬼魂在他的情绪下再度躁动,喧嚣着,尖叫着,几近盖过他理智的声音。
“你醒了吗?”
艾玛的声音也带着她那种波澜不惊的秉性,在月色里放大般带着安抚情绪的力量,让那些噪音、那些纷乱的情绪停滞片刻,缓缓被压了下去。
西里斯抓住一点清醒,看清了自己眼前的环境。
他原本躺在艾玛的床上,因为刚刚的情绪不自觉地已经坐起身来。
“啊……我刚刚,睡着了?”他扶着额头,声音很哑。艾玛以为是刚醒的缘故,没有太在意。
“嗯,你太累了。”
“睡了很久?”
“还好,不到两个小时。”艾玛确认了钟上的时间,对他道,“现在有觉得好一点吗?”
西里斯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坐在椅子上,现在却在艾玛的床上。
而艾玛坐在书桌前,已经翻开了一本新书,书页摊开在桌面。
见西里斯盯着被子沉默不语,艾玛做了少许解释:“你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但那样睡太累,我就把你移到了床上。”
“麻烦您了。”
艾玛的回应让他的情绪平静了一些,西里斯的音色逐渐恢复正常。
他垂着眼,掀开自己身上的被褥。衣服倒还整齐,只有在搬动时被压出的一些褶皱。
他整理着衣服的折痕,低着声音道:“不过,这样还是太不合礼数了。我对您来说,毕竟是异性,借用您的床铺有点过于……”
“西里斯的话,没关系。”艾玛自然地说,像在讲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西里斯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
西里斯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住了。
那些还没彻底压下去的怒火在那一瞬间灼断了他勉强维系的理智,毫无道理的,铺天盖地般湮没了所有其他思考。
西里斯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