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这一次,稳稳地打在了她自己选择的舞台上。
……
机舱内低沉的引擎轰鸣是唯一的背景音。
舷窗外,是沉入墨蓝的云海,偶尔有城市星火在遥远的黑暗里明灭,如同散落的碎钻。李默靠在宽大的航空座椅里,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冰凉的屏幕,结束了最后一个画面。
屏幕上,倪惜优雅从容的笑容定格,随即暗了下去,映出他略显疲惫却异常锐利的轮廓。
狭小的机舱空间仿佛成了一个隔绝的观察室。他带着一丝近乎审视的好奇点开了这段访谈,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
然而,访谈里的倪惜,是另一个维度。
她依然美丽,甚至更添了几分公众人物特有的光彩。但那份光彩下流淌的,是一种李默既熟悉又全然陌生的气息。熟悉的是她言谈间偶尔流露的、只有深入接触过的人才能捕捉到的狡黠与掌控力,他曾在无数个交锋的瞬间见过。可陌生的是,她将这些特质包裹在了一种无懈可击的亲和与坦诚之中。
她谈论事业时展现的远见和格局,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激情。她回应敏感问题时表现出的分寸与自省,巧妙地将可能的锋芒化为共情。她分享个人经历时流露的脆弱感,真实得恰到好处,足以触动人心,却又精准地避开了任何真正的核心。
李默看着,屏幕的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那熟悉的灵魂内核,被一层精心打磨、璀璨夺目的外壳包裹着,在公众面前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形态。他认得那内核,却又被这陌生的、光芒四射的表象所震撼。
他关掉屏幕,机舱瞬间陷入更深的昏暗。窗外的黑暗无边无际,机翼上的航行灯在浓稠的夜色中固执地闪烁。李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屏幕上那个既熟悉到骨子里、又陌生得如同第一次相见的倪惜。
……
飞机的引擎声渐渐平息,巨大的机身稳稳停在香港凌晨微凉的空气中。舱门打开,混合着航空煤油气息的湿润夜风扑面而来。李默步下舷梯,皮鞋踏在金属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停机坪的强光灯将一切都照得如同白昼,也清晰地照亮了舷梯下方静静伫立的身影。
倪惜。
她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浅米色风衣,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线,下摆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她就站在那里,身后是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白色的车灯在她脚下投下柔和的光晕,将她优雅的身形衬得如同静默的剪影。
两周,整整十四天,这是他们结婚以来最漫长的一次分离。不管是不是他有意留出的空间,想看她如何独自掌舵风雨飘摇的倪氏。但总之结果出乎意料,她做得极好。
李默的脚步在踏上平地时微微一顿,胸腔里那股盘桓了数日的、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在看到她的瞬间,奇异地被抚平了。
这段时间,倪氏集团那些繁杂的事务,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甚至……似乎比他还重要。这认知曾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头。
但现在,她来了。在这凌晨时分,亲自站在这里等他。
这个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她在乎他,她在用行动“讨好”他。
或者说,安抚他。
这个认知瞬间冲散了那点微不足道的酸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得意和满足感。看,她依然是他的妻子,会为他深夜接机。
他稳步向她走去,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那点得意在他心底漾开,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
他想告诉她:不必如此。
他想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无论她是需要被呵护的公主,还是执掌权柄的女王,他始终是她身边最忠诚的骑士。他的剑与盾,他的智谋与力量,永远只为她一人所用。
他从未动摇,也永远不会动摇。
从他们决定携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共同面对这世间的所有风浪与荣光。倪氏的担子再重,也有他分担,她的野心再大,也有他托底。
然而,这些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化为身体的行动。
他走到倪惜面前,温热的大手无比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不需要言语的承诺,他的行动就是最坚实的誓言。
“辛苦了。”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停机坪响起,盖过了远处地勤车辆的噪声,带着一种只有她能懂的全然的归属感。
简单的三个字,既是对她接机的回应,更是对她这两周独自支撑倪氏的肯定与心疼。所有的复杂心绪,都融化在这简单的问候和紧握的掌心里。他回来了,而她在这里,这就够了。
倪惜笑了起来,挽着他的胳膊:“走,回去吃夜宵!今天是我亲自调的馅儿,莲藕鲜肉小馄饨。”
“你调的?”
“毒不死人,小满试吃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