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惜无言,推开车门。每一次,这样的担心都会成为她的束缚,她不想再困在原地了。
这一晚,倪惜难以入睡。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从混沌中惊醒,于是果断起身,披着毯子坐在了窗边。
这几日的冷战像一层厚重的霜,冻得人难受。她看着庭院里李默那辆沉稳的黑色轿车,如同他本人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停在那里。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微凉的空气中消散。她反复回想,也许是她的决定对李默来说太突然了,她表达得也很仓促。虽然回归倪氏的想法没有一刻在她脑海里彻底熄灭过,但她却忘了最关键的一环,沟通。
她的“必须”和“决心”,落在他眼里,大概只剩莽撞和不顾后果的任性。他不理解,情有可原。
想明白之后,朝霞一点点漫过天际,她动了动僵硬的腿,起身洗漱。
李默像往常一样,带着一身低气压走向座驾。阿力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李默坐进后排,习惯性地靠向椅背,闭目养神,等待出发的引擎声。
一秒、两秒……车内异常安静。
李默眉头蹙起,眼也未睁,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冷硬和不悦:“你还等什么?”
话音刚落,“咔嗒”一声,后排另一侧的车门□□脆利落地拉开。
一道身影伴随着清晨微凉的风,坐了进来。宝蓝色的修身套装,剪裁精良,衬得她肤色如玉。乌黑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编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项线条。没有过多的饰品,只有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干练、利落、气场全开,像一把出鞘的宝剑,锋芒内敛却锐不可当。
李默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目光触及身旁人的刹那,他眼底的冷硬和不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骤然碎裂。一丝清晰的错愕,甚至可以说是失神,飞快地掠过他深邃的眸子。
他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倪惜了?不是病弱的,不是哀伤的,不是带着疏离防备的,而是……像许多年前,那个在谈判桌上初露锋芒的倪家大小姐。久违的,带着侵略性的生命力。
在李默失神的瞬间,阿力微微一笑,迅速而平稳地发动了车子。
引擎的低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也惊醒了李默。他迅速收敛了那一瞬间的失态,恢复了惯常的冷峻。但眼神却无法从倪惜身上移开,带着审视和……无法掩饰的探究。
他不得不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这是要去哪里?”他实在想不出,她这身打扮,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他车里的理由。
倪惜调整了一下坐姿,坐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嘴角却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些许“贤惠”意味的微笑,她侧过头看向李默,眼神清澈无辜,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我一直疏于关心你的工作,深感愧疚。”她顿了顿,笑意加深,带着点不容拒绝的俏皮,“所以,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要近距离地全方位地关心一下我先生的工作日常。李总,不介意我搭个顺风车,顺便观摩学习一下吧?”
“……”
车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只有引擎声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
阿力的肩膀似乎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李默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我很认真在学习做好太太”的真诚脸庞,再看看她这身随时能上财经杂志封面的“战袍”,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司马昭之心”。
偷师。
一股复杂至极的情绪猛地冲上李默心头。好气!她竟然用这种“曲线救国”的狡猾方式!
好笑!堂堂李氏总裁夫人,打着关心丈夫工作的旗号来“偷师”?荒唐!这简直是……简直是……
然而,就在这股气恼和哭笑不得的情绪翻腾间,一种更加新奇,甚至带着点隐秘甘甜的感觉,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缠绕住了他原本坚硬冰冷的心防。
他明知道她的目的,知道她那双清澈眼睛背后闪烁着“学习如何管理公司”的精光,知道她坐在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观察他、揣摩他,甚至可能在心里默默记笔记!
但是……
看着她精神奕奕的样子,看着她用这种狡黠又可爱的方式,试图靠近他的世界、理解他的责任……他发现自己竟然该死的……心甘情愿地……上钩。
这种被“算计”的感觉,这种打破冰冷僵局的感觉……对他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点冒险意味的新奇体验。
他绷着脸,努力维持着表面的严肃,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仿佛在衡量她话语的真实性。
倪惜也不催促,就那么坦然地回视着他,嘴角噙着那抹气定神闲的微笑,眼神里写着:我就坐这儿了,你能奈我何?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终于,李默几不可闻地极轻地哼了一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侧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但这就是信号,一个默认的信号!
阿力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老板紧绷却不再冰冷的侧脸线条,嘴角也悄悄弯了一下。
倪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像偷到了糖的孩子。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膝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也学着李默的样子,气定神闲地看向窗外。
车子平稳地驶向IME集团大楼,车内的气氛,从最初的冰冷对峙,到此刻的微妙平衡,甚至还隐隐流动着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