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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师学艺（第1页）

沉雁与禹辰的婚礼仪式在夕阳熔金般的余晖和宾客真诚的祝福声中圆满落幕，倪惜作为沉雁难得亲近的友人，被热情地留了下来参加私密的晚宴。

山庄宴会厅内，灯光柔和，气氛温馨。精致的餐点，低声的谈笑，空气中流淌着喜事特有的松弛与愉悦。

倪惜正与同桌几位相熟的夫人轻声交谈，一个沉稳的身影停在了她的座位旁。

是沉老爷子。

他穿着一身考究的中式褂衫，精神矍铄，脸上带着惯有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并未立刻开口，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在倪惜身上无声地打量了片刻，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

“大侄女，好久不见啦。”沉老爷子终于开口，声音不高，称呼虽然亲切但让人带着一种天然的威压。

倪惜起身问好，港岛太小，转来转去都是熟悉的面孔。即使她很久不曾出来社交，但她对这一声客客气气的“大侄女”印象深刻。

“老爷子，恭喜恭喜。”倪惜举起酒杯。

沉老爷子伸手，后面自然有人把酒杯递上，看起来老爷子心情的确不错，和在场的所有人示意了一下，最后和倪惜举了下杯子。

“听说最近倪氏出了点事儿，你叔叔似乎欠了些外债？”放下酒杯，老爷子开启了新的话题，他的语气仿佛只是闲话家常，关切中透着深意，“外面嘛，总有些喜欢落井下石的人，闲言碎语不必太往心里去。”

倪惜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起头，脸上挂着得体的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眼神平静无波：“您有心了，倪氏现在确实是叔叔在打理，具体近况，我确实不太了解。不过……”她话锋微转，“爸爸当年留下的底子还算厚实，叔叔经营多年，应该……还能支撑些时日吧。”

沉老爷子眼底精光一闪，显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他呵呵笑了两声，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然而，他话锋一转，抛出了真正的目的：“对了，听说你先生最近动作很大，高调进军了电动汽车领域？大手笔啊。这个方向很有前途。不知道……李默有没有兴趣一起做点事情？新兴领域，我也有些兴趣。”

来了，这才是沉老爷子找她的真正目的。关心倪氏、安慰她都是铺垫。他是看中了李默的眼光、能力和雄厚的资本，想搭上这趟快车，分一杯羹。

“您太抬举他了。”倪惜的笑容不变，应付自如，“他不过是看准了风口，试着探探路罢了。至于一起做事……”她顿了顿，心底掠过一丝无奈和尴尬。她和李默此刻的关系，如何开得了这个口？但面上丝毫不显，只能含糊应承，“您跟他聊吧，我在家养养花草，也不太关心这些事情的。”

沉老爷子知道她从未参与过李默的公司事务，不过是想借着她传给李默讯息罢了，也没想着在她这里获得什么肯定的答复，又寒暄了几句，他便转身走向其他宾客。

倪惜看着他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只觉得这应酬比想象中更耗费心神。杯中香槟的微醺感，此刻也带上了一丝疲惫。

……

晚宴结束，夜色已深。

倪惜与李默并肩走出山庄，向新婚夫妇道别，两人脸上都挂着无可挑剔的社交笑容，言语得体，宛如一对最完美的璧人。然而，一坐进驶往飞鹅山的轿车后座，那层温情的假面瞬间褪去，冰冷的沉默再次笼罩下来。

车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晚宴上饮下的几杯香槟，此刻后劲微微上涌，带着一丝令人烦躁的闷热感。倪惜觉得胸口有些发堵，她抬手，轻轻按下了自己这一侧的车窗。

夜晚微凉的风立刻涌了进来，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拂过她微微发烫的脸颊和颈项，带来片刻的舒爽和清醒。她忍不住闭上眼，想多感受一下这份难得的、不被束缚的凉意。

然而，这自由的气息只享受了不到五秒钟。

“啪嗒”一声轻响，是李默那边按下了车窗控制键。

倪惜身侧的车窗，毫无预兆地、平稳而迅速地升了上去，严丝合缝地重新关闭。那缕清风被瞬间斩断，车厢内再次只剩下沉闷的空气和昂贵的皮革味道。

倪惜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却被玻璃模糊了的夜景，没有转头看李默，只是几不可闻地、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很轻，轻得几乎要被引擎声淹没。她没有说话，但里面包含的所有无奈、烦闷，以及那句无声的控诉，被清晰无误地传递了出来。

李默坐在另一侧，身形笔挺，目视前方，仿佛刚才关窗只是随手为之。但倪惜那声叹息，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他紧绷的神经。他下颌的线条瞬间绷紧，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他完全明白那声叹息的意思，她又把他的关心解读成了控制！压抑了一整晚的因她执意要回倪氏而起的怒火，因她此刻的“不识好歹”而被彻底点燃。一股强烈的、混合着被误解的愤懑和对她身体担忧的焦躁，在他胸中翻腾。

车子平稳地驶入飞鹅山庄园，在主宅前停下。司机刚刚熄火，李默已经“咔嗒”一声解开了安全带。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哪怕是在冷战期间，也会维持基本的风度，绕到倪惜这边替她开车门，或者至少等她一同下车。这一次，他直接推开了自己身侧的车门，长腿一迈，跨了出去。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车内，也没有丝毫停顿。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冷怒，脚步又快又沉，径直穿过门厅，踏上楼梯，目标明确地走向了那间他最近栖身的客房。

“砰。”

一声不算很重，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的关门声传来。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愤怒和绝不退让的决心，将倪惜彻底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倪惜独自坐在已经静止的车厢里，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车窗紧闭，晚风带来的那点微末的自由，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飞鹅山的夜，比来时更加寒冷和压抑了。

阿坏陪她坐在车内，过了好久，才道：“太太，这次先生是真的生气了。”

“你觉得是我莽撞吗？”倪惜揉了揉太阳穴。

阿坏聪明地没有吭声，如果有李默的帮助，倪惜重回倪氏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倪惜现在的样子，像是要完全凭借自己的本事回去，这何尝不是像此刻的李默一样，把对方隔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我只知道先生是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