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这三天,倪惜和沉雁成为散步“搭子”。有倪惜陪着,沉雁练习假肢的动力也增加了一些。
夕阳的余晖给病房镀上一层暖金色。倪惜送走了来探望的沉雁,两人聊天的轻松感还留在空气里。
门被轻轻推开,洪姨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饭菜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倪惜看着洪姨摆碗筷,忽然开口:“沉雁的事,我们能不能帮帮她?”
洪姨动作没停,抬眼温和地问:“怎么帮?”
“阿嫲和沉家老爷子,不是还有点老交情吗?我可以请阿嫲出面,劝劝沉老爷子?沉雁已经有两次失败的婚姻了,老爷子还是如此固执,我担心沉雁再次受伤。”
洪姨摆好碗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太太,我觉得你最好不要管。”
最喜欢听八卦管闲事的洪姨竟然让她不要管?
倪惜微怔:“为什么?”
洪姨语气平和却透着过来人的通透:“沉小姐若真需要外力相助,你和她相识这么些日子,不会不好意思开口。她没求到你这里,自有她的道理。”她顿了顿,目光恳切,“清官难断家务事。沉家的事,盘根错节,外人插手,反倒让沉小姐更难做。你们投缘是好事,但分寸得拿捏住。”
倪惜看着洪姨平静却洞察的眼神,心里那点因共情而起的冲动,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泄了下去。洪姨说得对。她自己刚从洪姨这里得到了宽慰,便急切地想将这份关怀投射给沉雁,却忽略了沉雁是否需要、是否愿意接受这种介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好,我明白了。”倪惜点点头,拿起勺子,心头那点因沉雁遭遇而起的郁结,在洪姨的提醒下,反而化开了一些。
“况且,沉小姐这次的先生不差,我看他俩挺配的。”洪姨正经完毕,又露出了八卦的神色。
倪惜挑眉,示意正听着呢。
“在山庄的时候,你和沉小姐聊天,很多时候禹先生都出去了,你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也许是我们聊的话题他不感兴趣吧?”
“禹先生每次都亲自送沉小姐来,要是不喜欢派司机来就可以了。”
“也许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毕竟两人结婚也是家族联姻。”
“可禹先生脸上好像没有被强迫的不情愿,虽然看起来是冰块脸,也不爱说话,但也从不催着沉小姐回去。”洪姨大胆猜测,“我想他也是觉得你和沉小姐投缘,希望你们的友谊能排遣沉小姐的寂寞吧,所以每次都主动让出空间。”
倪惜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太太,姻缘天定。”洪姨伸手指了指天花板。露出玄妙的神色。
老天爷都搬出来了……倪惜还真没办法反驳了。
……
出院这天,阳光正好。李默因公务未能赶回,洪姨准时来接。手续办妥,洪姨提着行李,倪惜跟在后面,走向停在医院门口的轿车。
刚拉开车门,倪惜的动作却顿住了。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远处树荫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倪逊。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投向这边,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眺望的姿态。
倪惜扶着车门的手指微微收紧。刹那间,父亲倪震年轻时的模样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那相似的眉眼轮廓、挺拔的身姿……血缘的牵绊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猛地扯了一下她的心。
但也仅仅是一刹那。那画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母亲的脸,是浮现在脑海里的“私生子”三个字。这些,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那道冰冷、无法逾越的鸿沟。
心头的波澜瞬间平息,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带着隔阂的清醒。她不再犹豫,利落地弯腰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走吧。”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轿车平稳启动,汇入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