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又是一声清脆的撞击!谢无岐手中的绣球也应声落地!他猛地勒住狂奔的骏马,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扬起,在原地烦躁地踏了几步。
没人注意到,在绣球脱手的瞬间,谢无岐的手掌极其隐蔽地一收,一枚小小的铃铛被他死死地攥在了掌心。
他稳住马匹,目光阴沉地看向前方。场中此刻只剩下裴寂一人还在策马狂奔,朝着终点冲刺!
绣球在他手中随着马匹的颠簸摇晃着,上面的铃铛发出急促而单调的声响。
整个马球场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裴寂和他身后那仅剩的、象征“生路”的绣球上。
谢无岐盯着裴寂越来越远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恶毒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底疯狂滋生、缠绕。他忍不住想:如果……如果这时候裴寂的马突然受惊,猛地人立而起。那么,看台上那支本该射向他绣球的夺命利箭,会不会就正好射穿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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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让谢无岐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高台上,东陵女猛士玮钰已经再次沉稳地搭上了箭,弓开如满月,闪烁着寒光的箭尖稳稳地瞄准了裴寂手中那个摇晃的绣球!
而旁边的洛昭寒,刚刚射出一箭,此刻也正飞快地再次挽弓,动作迅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了裴寂,或者更准确地说,锁定了裴寂手中那个决定最终命运的红绣球!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鼓点似乎也停滞了,只剩下裴寂座下骏马越来越响亮的奔腾声,以及那绣球上铃铛发出的、如同死亡倒计时般的叮当脆响!
谢无岐眼底翻涌着黑潮,掌心的铃铛烙得皮肉生疼。
他看着场中并肩而立的两人,喉间泛起腥甜——洛昭寒合该是他的,前世今生都该锁在他的金丝笼里。那些本该在红烛帐暖时完成的占有,此刻化作毒藤绞碎了他的理智。
“她就该是我的。”这个念头如同淬毒的箭镞,狠狠扎进心口。前世大婚夜的龙凤烛光突然在眼前晃动,合卺酒洒在鸳鸯衾上的画面清晰得能看见金线刺绣。
若当时掀了盖头喉结重重滚动,掌心的鎏金铃突然破空而出!
“咻!”
黄沙裹着暗器精准击中马腿,几乎与玮钰离弦的箭同时抵达。受惊的枣红马骤然扬蹄,裴寂的鸦青官袍在疾风中裂帛般作响。看台此起彼伏的尖叫里,洛昭寒的箭矢追着玮钰的银光劈开气流。
“当啷!”
两道箭簇相撞的脆响炸开时,裴寂的左臂已洇出暗红。谢无岐盯着那抹血色,舌尖尝到铁锈味——方才若是换成带倒刺的铁蒺藜,此刻这血就该从马蹄喷溅出来了。
“裴大人!”洛锦策的嘶喊混着马蹄声逼近。少年郎君的红袍下摆扫过满地断箭,却见裴寂早如离弦之箭般奔向场边。玄铁官靴踏碎半支白羽箭,在黄沙上留下深深凹痕。
洛昭寒的绣鞋突然陷入沙地。
隔着三丈距离,她看见裴寂臂上血痕正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红梅。喉间突然哽住,方才搭箭时纹丝不颤的手,此刻竟捏不稳半截断弓。
“无妨。”裴寂的嗓音裹着沙场的风霜,却在尾音处破了道裂隙。垂眸撞见少女睫上摇摇欲坠的泪珠,胸腔骤然抽痛——大理寺诏狱里十八般刑具加身时,也不及此刻半分煎熬。
洛昭寒急促的呼吸扑在对方染血的袖口。后怕如毒蛇顺着脊背攀爬,她突然想起去年冬猎,裴寂为护她被熊爪撕开的官服下,也曾渗着这样的暗红。原来生死关头,身体永远比思绪忠诚。
裴寂垂在身侧的食指微微颤动。少女鼻尖的薄红让他想起刑部案卷里,那枝被她扔进诏狱天窗的腊梅。当时她说:“裴大人该多看看颜色,免得眼里只剩血污。”
“皮外伤而已。”宽慰的话卡在喉间,化作喉结的滚动。他惊觉自己竟贪恋这灼人的关切,像冻僵的旅人贪恋指尖烛火。袖中的手突然攥紧,仿佛要将那滴泪锁进掌纹。
“阿姐!”洛锦策勒马时带起漫天黄沙。玛瑙蹀躞撞得叮当乱响,却盖不住他骤然收声的抽气——裴寂袖口的獬豸纹正擦过阿姐额前碎发,这距离近得能看清官袍上每道织金线。
谢无岐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