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曹梓岳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年前颍州府库空虚,为防流民,知府咬牙也只临时招募了约三千新兵。这些新兵,饷银不足,训练最多两三个月,配发的多是陈旧的皮甲和锈蚀的刀枪,弓弩更是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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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样的三千乌合之众,去对抗五六千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魏王老兵?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七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依旧端坐马上的燕回时。
七百人。
他带来的三百新昌骑兵,加上遂川县尉带来的四县拼凑的四百步卒。这就是此刻,颍州城外,唯一能调动的援军。
七百对五千余的百战精锐。
力量对比悬殊得令人窒息。
硬冲上去,无异于飞蛾扑火。
曹梓岳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遂川县尉和他带来的士兵们,更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脸上只剩下灰败。
燕回时缓缓扫视过这一张张脸。他的目光沉静如深潭,没有一丝波澜,深吸了一口黎明前冰冷彻骨的空气,那寒意直透肺腑,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所有杂念。
“敌众我寡,强攻是死路一条。”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钉在他脸上。
燕回时勒转马头,面朝颍州城方向。
天边,那抹鱼肚白终于刺破了浓重的黑暗,他抬起马鞭,指向那片被烽烟笼罩的阴影。
“想活命,想救颍州,就收起你们那副等死的表情!听我将令!”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遂川县尉:“你部四百步卒,立刻就地搜集所有能发出巨大声响之物,铜锣、铁锅、破锣、钹!拆下车轴上的铜环,越多越好!没有响器,就给我砍伐枯木,准备火堆!动作要快!”
遂川县尉一愣,完全不明白这命令的用意,但燕回时眼中的寒光让他一个激灵,下意识抱拳吼道:“遵令!”
立刻转身,呼喝着驱赶手下士兵散开去搜集。
“曹校尉!”燕回时的目光转向好友。
“在!”曹梓岳强打精神。
“你熟悉颍州城防。立刻绘出颍州城周边二十里内,所有可能藏下我三百骑兵的地形!要快!尤其是靠近城门,标注出来!”
曹梓岳精神一振,意识到燕回时必有深意,立刻应道:“得令!”
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块硝制过的羊皮和炭笔,借着微弱的晨光,蹲在地上迅速勾勒起来。
最后,燕回时的目光落回自己那三百名骑兵身上。
这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是新昌县最锋利的刀。
“兄弟们,”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力量,“怕吗?”
三百骑兵沉默着,无人应答,但紧握缰绳的手和挺直的腰背,就是他们的回答。
“怕,很正常。对面是五六千杀人不眨眼的虎狼。但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背后,是颍州城数十万父老!我们退了,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我们七百人冲上去硬拼,也是白白送死,挡不住魏王一刻!”
他顿了顿,“所以,我们要用脑子!用我们的速度!用我们的刀!给他们唱一出四面楚歌!”
“听令!”他声音陡然凌厉,“所有人,检查弓弩箭矢!检查马匹鞍具!刀出鞘!箭上弦!把你们所有的力气都给我攒住了!一会儿,跟着我的马头所指,冲锋!”
“冲锋”二字,如同火星溅入滚油。
三百骑兵眼中压抑的火焰瞬间被点燃。
没有震天的呐喊,只有整齐划一的动作:刷!雪亮的马刀出鞘,寒光映着初露的晨曦!
咔哒!弓弦绷紧的声音连成一片!
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杀意,不安地打着响鼻,刨着前蹄。
“喏!”应诺声从三百个喉咙里迸发出来,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