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确实属意柳元喆为太子,但这不意味着他能容忍局面失控,更不意味着他能允许一个一心扶持太子上位的皇后稳坐中宫——这简直是要他命的危险。
但废后谈何容易?若无失德之举,即便帝王也不能轻动后位。废后难,但让皇后“病逝”却不难。
尤其是,当皇帝想让她“病逝”的时候,这件事就更简单了。
先皇将制衡之术玩弄得炉火纯青。翎太妃越受宠,先皇后就越惶恐,特别是在翎太妃有孕后,先皇后为给柳元喆扫清障碍,设下毒计,险些让翎太妃滑胎。
正是这一计,让翎太妃彻底认清权势的重要性。若说从前她只想争宠,那么自险些滑胎后,她便开始争权了。
可她是什么人,先皇后又是什么人,若没有皇帝暗中扶持,以她的能耐,又怎会轻易得手?
与其说是贵妃杀了皇后,不如说是皇上杀了皇后。
在先皇心中,后宫不过是稳固朝堂的工具。他对后妃们的宠爱是真的,但在江山面前,这点真心实在太轻。
后来,先皇后死了,柳元洵也出生了。
那个孩子胎里受了罪,出生时小小一团,红通通、皱巴巴的,第一口气就没喘上来,憋得全身青紫后,才在漫天飞雪中,发出了猫儿般微弱的啼哭。
这声啼哭,瞬间揪紧了她的心。
在此之前,她从未后悔过什么,也从未怨过她爱了大半生的皇帝。但从柳元洵啼哭出声的那一刻起,什么皇帝,什么后位,统统排在了柳元洵之后。她只想好好护着这个孩子,让他平安长大。
不求荣华富贵,只愿长命百岁。
……
说完这些,翎太妃深吸一口气,道:“毒是我下的,你母妃是我害的,我欠你,先皇也欠你,唯独洵儿不欠你。他自始至终,都将你当亲哥哥……”
她死死盯着柳元喆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愿意一死了结前尘,但你必须保证,洵儿能活下去。”·
顾莲沼做了一个梦。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梦,因为梦里的柳元洵是站着的。
漫天飞雪中,柳元洵彷佛感受不到寒意,独自伫立在一树红梅之下。素白的衣衫微微敞开,乌黑的长发披散,在风雪交加的梅树下,带着温柔的笑意静静凝视着他。
顾莲沼一步步向他走去,直到近前,轻轻执起那双微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低声道:“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回家?”
柳元洵没有回答。他只是无限怜爱地望着他,用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庞,柔声道:“阿峤,我要走了。”
“去哪?”顾莲沼瞬间慌了神,猛地攥紧他的手,急促道:“无论你去哪,带我一起。”
柳元洵笑了,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摸向他的头发,“你还不能来。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在人间好好活着吗?”
顾莲沼焦躁地抱住他,胡乱亲吻着他的脖颈与唇瓣,试图用这样不讲理的痴缠将他留住。
可柳元洵只是温和地笑着,眼中含着淡淡的纵容与无奈。他毫无反抗地任由自己被顾莲沼压在身下,满地落雪十分素净,衬得柳元洵像颗坠入雪堆的珍珠,莹润而柔美。
雪越下越大,顾莲沼扣住他的手腕压在雪中,低头急切地吻着他的唇,在间隙里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
一阵风吹过,枝头的红梅纷纷坠落,洒在柳元洵的胸膛与额间,让他看起来像是刚从梅树中幻化而出的精魅。那双干净温柔的眼睛始终带着淡淡的纵容,任由贪婪的人类将自己捕获。
雪越大,风越浓,浓郁的梅花香逐渐占据了顾莲沼的全部感官,他跨坐在柳元洵身上,痴迷的目光扫过那具身躯,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柳元洵眸中的春水荡漾着淡淡的情i潮,如同湖面泛起的涟漪。而顾莲沼就是这涟漪的掌控者,是海啸还是柔波,全由他来决定。
雪渐渐停了,风却更大了。柳元洵躺在雪堆里,浑身被汗濡湿,身下的雪却像是变成了棉花般,丝毫没有被温热的体温融化。
他湿热的身躯柔软无骨,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脸颊,眨着那双含情的眼睛,在风雪中抬手想要触碰顾莲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