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离开贡川了。”
这一声,卫嫱的手才终于停住,她猛一收势,浅声道:“恭喜。”
恭喜?
冷风亦吹灌入男子眸光之中。
带起他深紫色的衣袖飘然。
他的衣袂随风飘舞着,几许金光落下,坠在他玉冠之处。
须臾,卫嫱听见李彻道:“你可否,我说……你或许,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回京城?”
这声音方一落,对方又唯恐她会立马拒绝,赶忙补充道:
“只是回京城,阿嫱,不是回皇宫。”
男人的声音有些着急。
“前些日子我也与小翎说起过,讲起京城中的许多事,她也很想去京城游玩。待到了京城,我会将你们迎回卫府,还有小翎她……我会为她请全京城最好的老师,那孩子天资聪颖,若是觅得良师,日后定成大器……”
絮絮一声,还不等他言罢,只见破空铮然一道剑势,卫嫱右手长剑径直一挥。
那剑风险些劈在他面上。
拱门那边的男人一侧身,将剑锋躲过。
卫嫱两眼看着他,缓缓收势。
李彻眉心微蹙,与她对视,眼底醉意与情绪涌动。
卫嫱收了剑,将长剑搁置于石桌之上,缓步朝着那人迈去。
天青色的裙角轻轻荡漾开,宛若一朵清丽的芙蕖。
又宛若那坚韧的、生生不息的野草。
散发着强韧的生命力。
男人自墙壁边站直了身,他身形颀长,拱门外的台阶处落下一段断断续续的影。
卫嫱直视着他,眼神并未退缩,反倒有几分逼仄。
“李彻,你看着我。”
她清声,“你好好看着我这张脸。”
她被兄长易容,而今面上这面皮仍未换去。
即便“相处”已有数日,瞧着眼前这样一张略显陌生的脸庞时,他仍有几分恍惚。
卫嫱道,声音里已然有了质问:
“你看着我这张脸,不觉得陌生么?”
“你不觉得愧疚?”
“不觉得心虚么?”
身前男人嘴唇微动,他似乎想要说什么。
却于他未开口之时,那声音又被身前女子截断。
“你又是如何大言不惭地诓骗小翎,对着那样一个三岁的孩童下手?”
“京城富裕,觅得良师?”
“阿嫱,我……”
卫嫱不由得笑了:“陛下果然是贵人多忘事,您怕不是真的忘了,当初是我夫君入宫,十五岁便拜为太子少师,传授课业于各皇子。便是陛下您,当初也不过是我夫君的学生。”
“您说为小翎觅得良师。”
“可这天底下,究竟有几人的才学,能凌驾于我夫君之上?又究竟能有几人,能比我夫君更能胜任这良师之职?”
更何况——
她朗声,声音铿锵,直视着李彻,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