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岁坐在小板凳上没起来,低着头,也没答应老爷子的话,沉默片刻:
“他们说有些东西被遗忘的,是有理由的。”
老爷子佝偻着背,停顿了脚步。随后不屑一笑,正要继续往里走,林清岁又说:
“可是她说,她喜欢那些自然干净,未经打磨的事物。”
“有没有头衔保护又怎么样,它依然是有价值的。现在发展旅游业当然也是好的,这是非遗带来的经济利益。但问题是口口相传的价值呢?唱词的文化和历史价值呢?曲调的即兴化呢?没有人在乎了吗?”
“可是她在乎。所以才找了那么久也要找到,所以才一定要是它。”
老爷子长久地沉默着,随后叹了口气:
“江晚云啊,那是个好孩子。可她一个女娃,能做什么?不还是听上头人差遣?况且那些东西被洪水糟蹋了,我也没有办法……”
“您不交给她,怎么知道她做不了?”
林清岁起身,继而问道:而且,您不是还会唱吗?”
老爷子勉强着佝偻的身躯转身看她。
“只要还有人会唱,它就不会消失。”
*
清晨,渔火晨曦把江面染得一片金红,捕鱼人家在岸边结网,只听得许久未闻的歌喉又一次唱起古老的歌。
“听啊,阿公又唱歌了!”
“快!去叫你阿妈出来,快!”
那声声悠扬,随着船一路送客向远方。
水波粼粼,老爷子黄土一样的脸庞,终于浮现出些许笑容。撑着船,目光深远。
清晰的视频人声,让林清岁又恢复了一点底气:“我记得有个词不太一样,是三言接五言的。您能唱一段吗?”
“那是后来新编的,词是我女儿选的……咳,离经叛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可不会……”
“您女儿也会唱?”林清岁眼眸一亮:“她现在在哪?”
老爷子没有回话,只是那眼神又变回了从前倔犟沉闷的样子。
*
这些天降温了,阴雨却散去了。
江晚云身体好转了些,走出卧室倚在栏杆边,看着家里被一早的阳光照得亮堂暖和,心里的郁闷也消散很多。
“哟!”吴秋菊见了连忙放下抹布上楼:“您怎么出来了?外头凉。”
见江晚云寻看一番,面露担忧似的,又解释:
“萧总去开会了,她呀,这些天恨不得把公司都搬过来了。这去鹤城,估计要得几天呢。”
江晚云浅笑,问道:“清岁呢?”
吴秋菊面露难色:“萧总不让她上楼,为这次的事儿还怨她呢。这些天她都睡在楼下保姆间,家里头打扫的活都是她干的,唉,也是造孽,那屋子从来没有收拾过,哪能住人啊。她哪里是干这些事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