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场景:小海螺扒着窗柩做引体向上,夜浮扑棱着翅膀,睁着一双豆黑的眼睛朝屋里打量,阿西却没有双手托腮作花痴相,反而担忧地开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是不是不太好啊?”
一螺一鸟纷纷侧头看她,眼神迷茫。
“算了,跟你们妖说不清楚。”阿西撇撇嘴,一个转身就从二楼窗户跳了进去,轻手轻脚的,连声音都压得很低:“玉娘……”
这里是玉楼二楼的某间厢房,阿西此刻站在窗边,歪着头朝屏风后面看去,却因为视线阻挡,只看到一片红色的裙摆。她没等到回音,于是大着胆子往里面蹭。
视野一点点打开,从绯红裙摆,到女子纤瘦柔韧的腰身,再到帷幔半开的床铺……一双男子的脚露了出来。
阿西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绯色女子正趴在男子身上,俏皮的百合髻完全把男子的脸遮挡住,一丝表情都没透出来,看上去就像……
了不得了!
阿西再也顾不上许多,用尽全力咳嗽一声,随即欲盖弥彰地上下左右乱瞟。
南宫不耐烦的声音幽幽传来:“鱼刺卡嗓子了?”
阿西不吃鱼,她是喝风饮露的仙花,于是继续装死。
南宫把最后一根银针从李无忧头顶拔出,呼出口气,看着他无知无觉的脸,眼睫羽扇似的打下一片阴影,整张脸刚毅又俊俏。
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那边,阿□□自尴尬完了,也磨磨蹭蹭的凑了上来,看到南宫摆在床边的针灸包才顿悟:“玉娘,李捕快又不好啦?”
南宫嫌弃地看她一眼:“在人界,你这就叫乌鸦嘴。”她快速把针灸包收起来揣进自己的百宝箱里,“让你问的事怎么样了?”
她和李无忧在邢解详的梦境中穿行了数年,而现实世界才仅仅过去半天而已,阿西有些委屈地解释:“我已经让夜浮传信给各地的玉楼门人,只有离得近的几处回了信,其他地方都还没有消息呢。”
玉楼并不只是长乐的玉楼,而是天下的玉楼,只是因为长乐位置特殊,南宫才定居在此地,可她心里有个怀疑——
挖眼案虽然发生在长乐城,但其他地方不一定就太平。
“回信的那几处怎么说?”
阿西摇摇头:“都说没异常,玉娘,这蛊雕和枳首蛟可都是上古凶兽,要真是一下子出来这么多,灵妖盘就该炸了!”
“……灵妖盘是什么?”一道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南宫和阿西都是一愣,转头朝床上看去,李无忧嘴角噙着笑意,也在看着她们,准确说,在看南宫。
“醒啦?怎么样,胸口还闷不闷?”南宫边说着,一手已经搭在了他脉上,半晌才点点头,如释重负地笑道:“这无极图还真是神奇,你现在可没有一点病秧子的样儿了,还以为损耗这么多,你总要躺几天呢。”
“没那么脆弱。”李无忧坐起身,冲阿西点点头,随即看向南宫,“刚才说的灵妖盘是什么?”
阿西说:“就和罗盘差不多的东西,罗盘指引方向,灵妖盘则盘点世间所有精怪妖魔,如果有巨大的妖气来到人间,或者有妖化魔,那表盘指针就会偏移。”
说到这里,阿西看向南宫:“可我昨天还去夜城检查过,指针纹丝未动啊。”
南宫哼笑一声:“就因为纹丝不动,才有问题呢。”
阿西一头雾水地“啊”了声:“我怎么听不懂了呢。”
李无忧眼眸微垂,再抬起时说:“你是不是想起杨家了?”
南宫意外地看他一眼,笑了起来:“你这脑子长得可真值了,以后少吃点饭吧,马上就成精了!”
这算是夸奖,虽然不怎么中听。李无忧看着她促狭的样子,笑道:“你之前说蛊雕和枳首蛟都是上古凶兽,妖力很强,尤其是蛟,所以我推测,如果这个灵妖盘没问题的话,那就说明它自动过滤掉了蛊雕和枳首蛟,甚至……还有别的妖的妖气,这才能保持指针纹丝不动。”
顿了顿,他接着说:“可他们在杨家大开杀戒的时候,妖气定然是外泄的,可玉楼既没有察觉,灵妖盘指针也没有变动,能造成这个结果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他看着南宫,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有什么东西可以屏蔽妖气不外泄,就像……就像夜浮能封闭空间一样。”
话到这里,李无忧看向阿西:“阿西,大概十八到二十三年前,你可曾发觉长乐城四周有异动?”
“没有啊。”阿西茫然摇头,“玉娘沉睡的这三十年,长乐很太平的,即便有不长眼的,也大多是像稻草怪那样的低等精怪,连我都打不过的。李捕快,你怎么这么问啊?”
南宫和李无忧对视一眼,前者抱臂起身,在屋里踱步,李无忧只好充当传声筒,把梦中的事情简单说了。
阿西听完,整个妖都不好了,嘟囔着:“不可能啊,那个时候我有印象的,我记得天气很不好,不是大雨下个不停,就是一滴水也见不到,又是涝又是旱的,玉楼门前每天都围满了乞讨的人,我们还开了好长时间粥铺呢。”
回忆着那时候的场景,阿西再次肯定地摇摇头:“当时因为天象有异,我没事就去检查灵妖盘,一点变动都没有的,夜浮也没嗅到过特别的妖气。”
南宫突然停下脚步说:“阿西,你有见过可以屏蔽妖气的妖吗?”
阿西哭丧着脸,不知道第几次摇头了,神情都快崩溃了:“玉娘,谁不知道,只要一使用妖力,那妖气就必然会泄出来,这……这哪能拦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