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康氏猛地将手中的银剪子往旁边小几上重重一搁!
那声音,带着金属撞击木头的脆响,惊得林婉儿脖子一缩,后面的话图硬生生噎了回去。
裴康氏转过身,目光如炬,直直射向林婉儿,只是那目光不再平和,而是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随后,她不再看林婉儿霎时煞白的脸,径直抬步就往外走,步履沉稳。
临出院门时,她才微微侧过头,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格外分明,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金石击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若真有那个本事,让她去了大理寺,又何妨?”
林婉儿惊愕地张大了嘴。
裴康氏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院墙,投向更远的地方,语气里带着一种林婉儿从未听过的、近乎铿锵的意味:“我只是恼她半夜出门,是为她安危!”她道,“再则,长公主殿下,不也曾是鸿胪寺掌四方馆的要员?女子,未必就不如男。”
语罢,人已然走远。
只留下那沉静而有力的话语,在静心苑初冬的寒风中,久久回荡。
林婉儿呆立在原地,看着那朵被无情修剪下的山茶花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第二日。
晨光微熹,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驶出荣国公府。
车帘微动,露出沈知意略显局促的侧脸,她是真没想到裴昀愿意随她回门。
今日不知为何,她特意换了一身藕荷色的银丝对襟襦裙,只是发间依旧是那只玉兰花簪,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
她看着裴昀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香盒子,熟练地挑出一小块安神香,置于香盒之中。随着一缕青烟缓缓升起,淡淡的檀香混合着薄荷的气息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这香……”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困顿顿消。
“加了薄荷和甘菊,能安神定志。”裴昀没有抬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香灰,“你不用紧张,今日回门,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
沈知意望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你觉得人真的是我爹杀的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是不是问得太过直白了。
裴昀的目光终于从香盒上移开,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眸子直视着她:“莫要妄断自扰!”
这话却无异于默认。
“那长公主也会是我爹杀的吗?”沈知意忍不住追问,她压低了声音,贴着裴昀的耳畔,仿佛怕被车外的马夫听见。
裴昀浑身僵了下,随后默默退后一些,人退到了马车最里头,离得沈知意远远的,他抚了抚耳畔,出口的话格外严肃:“沈知意!”他喊道,理了理情绪,他道:“今日千万小心行事。”
“哦!”沈知意淡淡应了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窗外,马蹄声减缓,沈知意知道,这是永安侯府到了。
她透过纱帘望去,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门早已敞开,门楣上“永安侯府”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闪耀着光辉。
“小心!”裴昀搀扶着她下了马车,随后人又钻进了马车,惹得沈知意一脸疑惑。
就见裴昀下了车,提了提手上的礼盒,解释道:“礼盒,娘准备的。”
沈知意愣了愣,不是说交由孙庆喜了吗?
还没说上两句,管家周福就迎了上来,在看到裴昀时明显僵了一瞬,又看到裴昀对沈知意小心呵护、轻声细语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立马堆上了谄媚的笑容:“裴世子怎么也来了!”
裴昀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周福,只是冷淡地“嗯”了声。
周福也不介意,弓着身子将人往里引:“裴世子请!”
裴昀一手提着礼盒,一手握住沈知意的手腕,大步向内走去,沈知意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不容抗拒要为她撑腰的力道。
“裴昀……”她忍不住摇了摇手腕,裴昀的手顺着力道也轻轻晃动起来,惹得裴昀回头来看:“别闹!”
沈知意将要出口的话复又憋了回去,她是想说让他放开来着,在娘家毫不避讳的亲昵举止,怕是得被人说道吧?
但仔细一想,好像这样也不错?
她也是有人撑腰的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