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楚客在议政殿的行为显然已犯僭越之罪,但看着殿外台阶上那长长的血痕,李显竟保持了沉默。亚献人选就这样定了下来。
祭礼完成,鞭炮齐响,万民高呼万岁。李显走下祭坛,阳光洒在他身上,好似映出大唐盛世的庄严与神圣。众臣山呼万岁,这场祭天大典,不仅是对天地的敬畏,更是大唐国威的彰显。
李显亲自走到相王李旦身边,将其搀起,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均是红了眼眶,一副兄弟和睦,感人至深的画面。
李显提议,五日后安乐公主与武延秀的婚礼,由相王亲自障车,以示皇室对安乐公主的惜嫁之情。相王当即感念皇恩,欣然接受。
祭天仪式繁锁,温王李重茂又年幼,李显无人可用,只得派给李守礼诸多烦杂事务,待他回府时,已至二更。
从安迎上步履匆匆的李守礼,递上一个纸条:“小姐等了您半日,嘱咐将这个给您。”
李守礼到书房打开,李元纮写的近日御药房采购清单,其中几味药采购的量比平时明显增多,被着重勾了出来。
李守礼识得几味,均是治疗头疾,药量如此大,看来,祭典上看起来面色红润的李显,可能已是强弩之末。
“隆基到哪了?”李守礼将纸条在笼中点燃。
“禀主子,昨日苏剑传来口信,因是秘密行军,只得绕开官道,从小路夜行,目前行程过半,已至广元。”
李守礼食指轻扣书案,目光幽深:“广元,待到长安还需半月。给隆基传信,让他十日内赶到长安!”
七月十五,帝后嫁女。
安乐公主虽是二嫁,嫁的人仍是武家人,乃武三思的侄子武延秀。公主二嫁武家,既保住了天家颜面,又不损武氏一族脸面,可谓两全其美。
安乐公主乃当今陛下和皇后的唯一嫡女,虽是二嫁,比起那次从房州潦草出嫁,可谓天壤之别。
太极殿今日被装点得奢华至极,大殿内外楹柱缠满锦带,龙凤呈祥的图案栩栩如生。王公贵族、朝廷重臣,纷纷携礼而来,只为见证这场备受瞩目的婚礼。
安乐公主身披绣着百鸟朝凤的霞帔,头戴凤冠,步摇轻颤,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她那明艳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得意。武延秀身着大红喜袍,满面春风,喜气洋洋。
虽然满朝上下,甚至长安大街小巷都知道咱们这位安乐公主与武延秀早就在上一任附马武崇训还在世时就已暗通款曲,但到底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金枝玉叶,私下里当个闲话说说就算了,谁又敢在大庭广众下置喙半句?
婚礼在赞礼官高昂的声音中开始,繁琐而庄重的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新人先是向皇帝、皇后行叩拜大礼。中宗李显满脸笑意,韦皇后眼中也满是慈爱和欣慰。
接着,新人交换信物,武延秀拿出一枚温润的玉佩,递到安乐公主手中,公主则回赠他一把精美的匕首,寓意着生死相随。
八抬鸾轿升起,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注视到汉白玉阶前一身紫色绛纱袍,头戴三梁远游冠的相王李旦身上。
相王已离京一年有余,众人再见相王,只觉得昔日那位大智若愚,暗藏锋芒的相王像是变了一个人。眼前这位头发花白,身形略微伛偻,眼神浑浊,像老农般的半百老人真的是曾经那位在神龙政变中坐镇南衙,凭一已之力让百官无人敢妄动的安国相王?
迎亲队伍被迫停下,武延秀忙上前,恭敬行礼:“相王殿下,今日是小侄大喜之日,不知殿下为何阻拦?”
李旦脸上保持着喜庆的笑意,和蔼地看着武延秀,如看着自家姑爷一般。但没等李旦开口,安乐公主便在车内娇声说道:“皇叔,您既来障车,可准备好讨要什么彩头了?”带着几分骄纵,那语气像是打发街头要饭的一般,透着不屑。
李旦倒是丝毫未觉得冒犯,仍是笑得和蔼:“公主大喜,皇叔特来讨个喜气,望公主与驸马日后琴瑟和鸣。”安乐公主却不依不饶,轻哼一声:“皇叔说得轻巧,这长安城中,谁不知皇叔才学过人。今日您来障车,若不能露一手,岂不是扫了大家的兴?不如皇叔赋诗一首,若能让我满意,这彩头加倍奉上。”
道路旁观礼的众人都觉得安乐公主实在是得寸进尺。谁都知道陛下命相王障车是有意落相王面子,但安乐公主的举动却是实打实地在打相王的脸。
李旦倒是浑不在意,像是对待孩童般,耐心十足,认真思索了片刻,吟道:“华堂喜宴映红妆,佳偶天成岁月长。愿得长安常盛景,同瞻社稷共安康。”诗中满是祝福,也表达了对大唐的期许。
安乐公主听完,嘴角微微上扬,敷衍道:“皇叔果然好才学,既如此,便放行了。”未再提彩头之事。李旦侧身让开道路,看着婚礼队伍渐行渐远,灰蒙的眼中看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