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沿着蜿蜒的曲江走去,日光穿过柳树交汇成一道道光芒投在二人身上,时而阴晦,时而明媚。
李守礼低声地说起那场暴雪中的相遇,本是令人绝望的一场放逐因为遇见那家人而让人心生暖意。
“我抱着那个孩子,她正在睡觉,虽然闭着眼睛,但我觉得她的眼睛一定很漂亮。”
说到这里,李守礼伸出手指抚了抚时雨微翘的眼角,笑道:“我猜的不错,确实很漂亮”。
脸边的手指有些凉意,时雨有些莫名,但更多的是说不出来的悸动,仿佛,他们已相识许久。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我当时身无长物,只好把身上仅有的一枚衔珠玉鲔佩放在了女婴的襁褓里。”
震惊,错鄂,难以置信,时雨捂着嘴,如坠云端。
“殿。。。。。。殿下,这枚玉佩是你的?”时雨一时无法相信,喃喃地道:“会不会记错了?”
李守礼看着时雨意外的表情,身有体会,他也不敢相信命运中会有如此巧合,但,就是发生了。
“不会,我周岁时大圣皇帝令少府监亲制,天下仅此一枚”。
时雨将玉佩摘下,一块天然的温润白玉,玉质细腻,触手生温,鱼鳍与鱼尾雕琢得薄而精巧,边缘微微卷曲,似能看到在水中摆动的姿态。鱼口中衔枚翠绿玉珠,在光线之下,闪烁着粼粼微光。
李守礼将玉握在手中,语气慨然:“我一生坎坷,本已不信神佛,但当我再次看到这枚玉佩时,我不得不信,人生数十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非人力可改。”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雨觉得李守礼说这话时有些莫名的悲伤,但随着李守礼将玉佩重新帮她戴好,拉着她继续诉说前尘过往,这种感觉又一转而逝,快得让她来不及捕捉。
后来关于他在蜀州的四年,在宫中囚禁的十三年,他都语气平静地一一讲述,甚至连他父王和兄长、幼弟的惨死,都像是在讲述他人之事。
李守礼说的平静,但这些过往在时雨心中掀起狂风骤雨。十几岁的少年,往昔的天之骄子,在冷宫中以肉身哺鹰,只为了得到天子的一丝怜悯,为自己换得一线生机。
时雨不禁用力握住了两人交握的手,指节泛白,忍着眼中的泪不在他面前滑落。
李守礼安抚地摸了摸时雨的头,安慰道:“十几年前之事,都过去了”。
时雨猝不及防地双手环住李守礼的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才让眼泪落入他的衣襟。
李守礼无奈道:“我真无事,你这样我有些后悔告诉你。”
时雨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下情绪,略带鼻音地问道:“章怀太子妃呢?她应是和你一起回的京”。
提到他母亲,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守礼也难掩失落:“自从蜀州回宫,我未再见过她。出宫之后,也。。。。。。只见过两次”。
时雨还想再问,李守礼道:“你还记得益州旧宅的刺杀吗?”
时雨当然记得,那些黑衣人刀刀致命,她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人是她派的”,李守礼语气生硬。
时雨怔住了,不由地问:“你母亲。。。。。。为何要杀你?”
李守礼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她为何如此恨我”。
他能理解他祖母为了铲除皇位威胁除掉亲子,他能接受他们兄弟几人沦为皇权路上的牺牲品,但他无法接受他母亲对他的冷漠和伤害。
日影渐渐西斜,人也越来越少,李守礼和时雨停在一个空旷处,对着浩渺的烟波,神情转为严肃。
“我父王被贬蜀州时,有些对皇祖母不满的旧部也悄悄隐匿至蜀州,想助我父王起事。但我父王当时已心灰意冷,至死都不愿违逆祖母。我父王去后,这些人只得继续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为掩人耳目,成立了江湖门派凌渊门,此为我势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