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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来的快去的也快,前一日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凉风翻着泥土腥,转过头来已是烈日当头酷暑难耐。
南阳郡处在地中,而明川靠近淯水,夏日一到沿岸走上一遭便可以见一排排汉子光着膀子泡在水里,身边跟着打闹的孩童,岸上是洗衣的妇人。
这是一条淯水分支出来的河道,贯穿了整个村镇,供给镇子村民日常用水。
路边青草繁妖,马车哒哒踏过,引得新芽折腰,花瓣飞洒。
南阳郡郡守孙显坐在轿子里擦着汗,臃肿的身子将轿子堵的密不透风。小妾跟在身旁为他扇风,也是一身的汗。
随从们几步上前将河里河边的人统统赶走后这才返回禀报∶“禀明府,百姓都已经驱散了。”
孙显点了点头,让随从下去了。小妾本以为事情已经办完,要打道回府了,谁知孙显动也不动,轿子就这么落在这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小妾依进孙显怀里撒娇∶“明府,咱这是要做什么呀?这么晒的日头不如回去再说,要是晒坏了明府的身子,妾可是要心疼的。”
“嗐!”孙显本来就热,一个大活人再靠过来更是难受,他毫不留情地推开貌美的小妾,说道,“这可由不得你性子胡来,往日里我对你纵容惯了,倒养得你不知轻重了!你可知今日路过此地的是何等重要人物?”
孙显目光灼灼盯着小妾,看到对方摇头后冷笑一声,道∶“谅你也不知道,来人乃是当朝五皇子,最近刚封了南阳王,他母亲是最得圣宠的姜荣华,咱们这一片啊,都成他管的了。”
小妾大吃一惊,眼珠子转了又转∶“那明府是想……”
“皇后和太子不知为何忽然起兵,官家病倒,二皇子携人手返京救驾,京城可谓是一片大乱,此时南阳王匆忙离宫,难道还是想显示出自己的与世无争不成?”
孙显料定这个五皇子南阳王是来养精蓄锐的,南阳都被划作五皇子封地了,孙显总不能腆着脸说自己其实是支持太子或者二皇子的吧?
权利争斗中明哲身保都是痴心妄想,不如索性赌一把大的,扒上五皇子这棵大树,实在不行把女儿塞过去……无论如何孙显也要往上爬,和皇亲国戚沾上点边。
小妾听着孙显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担忧。看孙显这样子是打算提前在南阳王必经之路上装样子,做出一副很上心的样子,只是她虽然不懂政治朝堂,但听孙显这么紧张,也觉得没那么简单。事情并不一定会按照孙显想的发展。
皇子的生活她一介妇道人家不敢想象,但肯定是要比在孙府的日子好上不止百倍的。孙显尚且身边围满了谄媚之人将他捧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更何况是宠妃诞下的皇子呢?
只是孙显不喜欢后宅插手他的安排,是以小妾虽然担忧,也没说什么。
孙显坐在轿子里,一边热得烦躁一边在心里抱怨,这南阳王的轿子,未免也太低了些。
一直到日落西山,飞鸟掠过晚霞,天边红云滚滚而下,道路远处才隐隐可见一角黑色绸缎。
待近些后发现是黑色的绸缎覆于车顶,侧边羽饰流光溢彩,车身由紫檀木组成,上面精雕细琢着玄鸟和云雷纹饰,就连轮子上都刻着巫祝驱邪挡在的符文。马车由四匹同色骏马拉着,前后各两个高头大马的侍卫身着金甲腰配长刀,煞气逼人,压迫感十足。
且不说身后跟着的随从身上的绫罗绸缎,光是那车身上的金横梁就足够晃瞎孙显的眼的了。
他赶忙推开小妾从轿子上下来,抢过下人手里的扫帚,大声道:“都给我听好了,咱们尊上的五皇子殿下近日将抵达南阳,你们都给我利落点,这道啊路啊阡啊陌啊乱七八糟的都要给我打扫干净了,务必要让咱们五殿下走的舒畅,听明白没有啊!”
说完他也不管手下人怎么回复,只一味往马车那里偷瞄,直到马车哒哒地靠近,他才弯下腰板,一脸谄媚地跪倒在地。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女子精致面容,她见到下面跪满了人,有些警惕地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这女子装扮比车后的随从精致不少,应当是皇子的随身侍女。
“下官见过这位姑娘,下官乃南阳郡郡守孙显,不日前得知五殿下要路经此处,特意在此督促下人沿路洒扫,不料竟有此殊荣偶遇,不小心惊扰尊驾,下官罪该万死。”
女子皱眉,正想说什么,却被人按住了身形。
只见一少女探出头,身上穿着更是华贵,她美目一扫众人:“青杳,怎么回事?”
这少女身着红色衣裙,身上的饰品倒是简单。虽然面容稍逊先前的女子,可面容白嫩,眉目也更精致一些,气质贵气逼人,十分有压迫感。
孙显只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就慌忙低头不敢再看。
这位明显是位主子,能跟随皇子来封地的,大概率是侍妾了,且是最得宠的侍妾。
少女年纪不大,身段体态却很好,孙显不禁暗自羡慕这个五皇子艳福不浅。
倘若能为他所享该多好,可惜咯……
“见过皇子妃殿下。”五皇子并未娶妻,但孙显的侍妾何其多,他太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女人高兴了。
少女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你……”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而在她身边名为青杳的侍女也面色凝重。刚想要上前训斥,却听到里面传来少年尚且稚嫩的轻笑:“怎么了,爱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