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困难。你有别的想要的吗?房子、黄金、珠宝?或许还可以破格申请一枚勋章。”
“我已经有很多钱了。”
“我只想去旅游。我从来都没有去旅游过。”
我编造的虚假身世使这句话显得尤为可信,海德里希最终表示他愿意替我尝试,但不一定保证结果。
无所谓了。
我心想。
之后我跟随海德里希回到柏林,离开那片血腥屠杀中的土地,回归血腥屠杀的发起点。
“你先回万湖,我还有工作。”
“你今天晚上也要来吗?”
“当然。”
海德里希十一点的时候回来了。很晚,幸好我一直都没有睡着。
他似乎心情不错,并对我的低沉表示不悦:“别再想那些事了。你都回家了。”
家?
我想笑,但笑不出来。
“我就不应该带你去,”他嘟嘟囔囔,“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知道的。”我忽然说。
其实我是不想说话的。
“你知道什么?”
“日本人——”
“那不一样。”海德里希打断我。他表现出一种对于日本帝国——或者是黄种人——的鄙夷,仿佛南京大屠杀的根本原因是东亚乃至整个亚洲文明上的未开化,而不是战争或屠杀本身的错误。日本人的罪责在于他们像野蛮人一样出于卑劣的动机而杀人,德国人则是出于高尚的责任感进行一场伟大的斗争,波兰人的死亡则是必要的牺牲与无奈的代价。
若要到达天堂,必须泅得血海。
他们竟是带着崇高的使命而杀人的!
我别过头去。再也没有一点要说话的想法了。
海德里希却滔滔不绝起来。他将屠杀视为"治安行动"的必要手段,认定这是一种责任而并非暴行。
“其实你不必和我说这些,”我接受不了这种沉重的负罪感,它让我觉得我应该对南京和波兰的屠杀负责,好像我正是战犯的帮凶一样。但我明明什么都做不了!“我根本没可能参与政治。”
“不一定。”
我不可思议地扭头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你对自己没有一个正确的定义。”海德里希只说了这一句,就任凭我怎么追问也不肯再说了。
“求求你了,告诉我,”我低三下四地哀求,“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正确的定义?我的定义是什么?”
我自我安慰:“我肯定是无法参与政治的吧!你们不是瞧不起女人吗?你们不是瞧不起中国人吗?所以我这个中国女人肯定参与不了你们德国人的政治的吧!你们肯定无法接纳我的吧!”
“到底是什么意思?快告诉我,求求你了——”
“闭嘴!”海德里希被我问烦了,他呵斥一声,见我畏缩了,又变得温柔起来,“你别再问这么多了,知道了也没有意义。总之,你没有任何必要去管其他人,你只需要关心你自己就可以了,想活着的话就好好听话。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你很重要。”
可是我听什么话呢?
你们不是认为我是间谍吗?
我不是受害者吗?
“对不起!”我感觉我又要哭了,我为什么总是在流泪,“我听不明白。”
我徒劳地为自己做没有任何作用的解释:“我不是母语者,我听不太懂,……请直白地告诉我!”
“参与,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