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横遭变故,齐荣霜身死。钱氏畏罪自缢,留遗书指认柏韫逼其合谋,现已逃逸。柏德泉通晓全城,举家搜捕。”
齐荣霜死了……
秋风萧瑟,落叶满地,柏府沉浸在一片凄凉的夜色之中,朱红色的大门褪为黑白,门上的铜环在风中轻轻叩响哀曲。
府内,白色的丧幡飘扬,昔日繁华的庭院,如今只剩下了悲伤和哀嚎。灵堂里,烛火摇曳,白烟缭绕,熏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柏德泉立在两具棺木前。
天刚开,院里白烛静照,一女子跌跌撞撞赶来,后面是扶扯她的胡春达。一直跪在灵堂门口的张嬷嬷看到柏百就泪流不止,喃喃念:“小姐你来了……”
“嬷嬷,怎么会!怎么……父亲呜呜,我娘她——”柏百泣泪,哭的悲惨,巨大的哀痛让她一头栽下,被一身苍白的柏德泉撑住。
棺椁里的人显得同样苍白,同样平静。
柏百崩溃的看过去,祖母与睡着无异,她母亲脖颈处却有一道深陷皮肤的红痕,双手紧握成拳,指甲盖里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了红褐色,走的很不安稳。
明明下午回门还好好的,他们还一起吃了饭,说了好多话。
柏百的额头死死抵着父亲胸口,在棺木前哭的喘不上气。张嬷嬷扶过她跪坐在地上,伴着一屋子呜咽声,柏德泉独独站着,一圈淡青色的胡茬格外刺眼,看上去忧思憔悴。
胡春达面上忧心忡忡,生硬开口:“祖母和岳母怎会如此,府上其他人呢?”
话里拐弯抹角的,是说给这新岳父听的。
他犯太岁了撞上这事?!要不是这位岳父官职远在他们胡家之上,他连来都不想来。
昨日回门,胡春达觉得他这桩婚事终于圆圆满满,瓜熟蒂落了,他还有他们胡家的日子就要越来越有盼头了。结果刚回家,他岳母钱氏弑婆母又自杀的消息就传来了,如此有悖人伦惨无人道,简直闻所未闻!
事情的始作俑者——柏韫如今还逃跑了。今日午膳时他这名义上的堂姐就不在,当时胡春达就知道柏韫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没想到,她还敢干杀人放火的事。
柏德泉连个眼神都没给这女婿,转身往外走了几步,背对着里头。
孝服衣角擦过了地上的张嬷嬷,她擦了擦泪,忙解释道:“姑爷有所不知,我们夫人是个心软的,她也是没有办法啊。自从大公子失踪后……夫人一直忧思难解,是大小姐,不,是柏韫!她以大公子的安危威胁我们夫人,逼夫人在老夫人每晚的补汤里下慢毒,可怜我们夫人根本不知道那是毒药,以为只是让老夫人身体虚弱些,谁知道她那么狠……”
声泪俱下的一段话,说得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心惊悲愤。
胡春达更是愕然,一拂衣袖,正义凛然:“竟是这样!大哥失踪也是她做的!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夫人,你被她害的好苦啊——当初她归家,您还说大小姐可怜飘零,要好好待她,不想,她竟如此恶毒,以怨报恩,蓄意谋害全家,连亲祖母都下得去手……”
“偏偏是今日,姑娘回门夫人盼了几日啊,她在今日让老夫人喝下汤药咽气……她是有多狠毒的心啊,逼得夫人生不如死,只能自缢谢罪啊……”
柏百只觉心如死灰,泪痕爬满了脸,咬牙道:“害我和哥哥可以眼都不眨,如今害祖母当然不是难事。”
胡春达深恶痛绝道:“她会去哪?这样的人按我朝律法应当斩首示众。岳丈,我父亲已经在各个城门下令,严控出城之人,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柏德泉终于正眼瞧了他这女婿第一眼:很好,这祠堂里三言两语,所有人不就都干干净净了。
罪魁祸首被千夫所指,柏韫呐,你最好背负万千罪名,万劫不复。两相对比,才能显出其他人的清白,无辜,不得不啊。
人真是天生的群居动物。
他缓步走到两具棺材中间,却并未瞻遗容,而是看着正前方柏家历代先祖的排位,烛火摇曳中金字晃动。柏德泉缓声:“百儿,好好陪陪你祖母和你母亲。”
十分轻柔的语气,柏百却听的浑身一颤,害怕地往张嬷嬷怀里缩,眼珠抖个不停。
她知道母亲没有遭到胁迫,在出嫁前,母亲还说不要对付柏韫,说自己没有办法,现在……
这个她一直敬重的父亲,一直城府颇深的父亲,也一定知道这些吧,知道吗?
“呕——”恐惧的眼泪流入喉咙,苦的柏百干呕起来。
胡春达家中关系简单,根本瞧不出这父女二人之间的微妙,只以为自己这个新婚妻子是伤心到了极点,肝肠寸断。
“百儿,岳母是无辜受牵连,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件事会有交代的。”
守灵期间,棺材还不能盖,下一个要死的人却可以盖棺定论了。
东边明灭,黑幕快要被白光撩起一角。柏德泉踏出祠堂,身边管事来报:“老爷,落荷轩里什么都没被带走,那两个丫鬟应该没有跟着大小姐一起离开,有人看到她们昨日下午去了护国大将军府,是否去要人?”
“不,先别惊动关府,等她们回来直接绑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