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或善贾而沽。
韫字是藏的意思。徽山藏起了父母至亲,反复惦念;草石间藏起了万千人事,临终一瞥。
恍然,眼前这张脸竟然从未失陪。
而且,还这么生动!这么鲜活!不想是想不开的样子,柏韫下意识柔笑,又欣慰又感动。
当然,也是不安的,她松开眉头:“肖立玄,术王殿下,我想看看你的手臂。”
这很唐突,但此刻像是有人在蛊惑她,柏韫自暴自弃的放弃了自制力。
梦里那人自割时,小臂上新旧伤痕交替,应该是累积重复很多年的伤口了。
肖立玄搁下了烛台,看着柏韫。
想看,是想,不是可否,话里情绪太迫切,以致少女脸上圆圆的眸角都有了轻微的抽动,任人听了看了都觉得她是想急于确认什么。
一秒,两秒,时间过去……
心腔同步的打拍子,肖立玄摊开左右手,示意随意。
看到他同意,柏韫屏了呼吸,眼神从这一刻开始,死死盯在他的手袖上。
这双手臂她太熟悉了,是梦里人夜夜自残的作案现场,即使在梦里它被它的主人残忍的割开,但她还是能在伤口淋漓下记住那些刺眼的,积年的疤。
不要看到……肖立玄……希望你不是……随着他抖开手,青色衣袖滑落,柏韫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向手腕上三寸的地方——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手上没疤。
即使有了心里准备,即使都不知道自己在准备什么,柏韫还是像个紧绷多时的溺水之人,在轻轻摩梭过这块皮肤后,呼出了得救的一气。
她掐着手心告诉自己:
好,好,没有伤口,太好了!
这个人的挣扎心死不要再出现,这个人不要再夜夜难眠,这个世界上不要有这个人!即使,这个人永远是虚假的,是梦,是不能在现实中存在的,是不懂她这些年的经历的,也没关系,也没关系。苦痛少一点是一点嘛,没关系……
庆幸之余,心脏也蔓延出闷闷的涩意。
柏韫突然觉得累,甚至还有委屈,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些混乱的情感尚且来不及厘清,一股脑涌上来,压实了她。
俯视着这对乌睫煽动,肖立玄沉默:好像把她的心刮烂了。
“今天叨扰殿下了,天黑了,我先走了。”
实木门被轻轻合上。
人走了。
肖立玄主动放下手,衣袖滑落,他望着烛台:原来这样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也是可以下一场稀薄又浩大的风雪的。
果然,找错人了。
鼎食阁今晚阁顶的灯亮了,阁楼坐落的百枝灯点一次要耗费百金,上下火树,错落耀眼。
是人为之下绝对的盛景!
可惜谷与青的房间就在顶层,被照醒的时候他还以为失火了,心慌的扒着窗往上看,他的百枝灯!哦不,他的钱在失火!
心碎的怒火直冲天灵盖,他鞋都来不及拔好就蹬蹬蹬跑出去,“我倒要看看是谁!大半夜的谁敢——”
门开,怒火平息,呲的一声。